飄天文學 > 世界最後的謝幕 >第42章 第42章
    比阿特麗絲和加爾尼特面對面地坐在馬車裏。

    本來她準備一個人坐馬車回去,但是加爾尼特堅持要送她到諾索爾家,她也只好答應了下來。

    比阿特麗絲拉開了窗簾,擡眼朝外望去。

    因爲已是傍晚,街上褪去了白天的喧囂,除了還在尋找宿處流浪漢和旅人,行人已經不多見了。各式店鋪也紛紛準備打烊。

    有時會有年幼的孩子們嬉鬧着朝遠方跑去。

    厚重的雲層翻卷着向天際鋪疊開來,縫隙間滲出來的暖洋洋的橘色的光給雲層暈染上了一層明亮的色調,每一寸輪廓都打上了一圈柔和的淡金色的邊來。

    暮色中燃盡的陽光落在比阿特麗絲臉上,像是在光滑如絲綢的陶瓷上抹了一層釉色。

    “加爾尼特,我有事情想問你。”

    “你說吧。”

    比阿特麗絲依舊注視着窗外,問道:“那天,你對布里萊爾的態度很奇怪。你跟她以前……發生過什麼嗎?”

    “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你爲什麼會這麼對她?還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有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加爾尼特很冷靜,“布里萊爾的的確確有恩於法恩塔尼西亞家,準確來說,她有恩於本國。她刺我那一刀,是我心甘情願承受的。”

    她把頭伸回來,看着加爾尼特,“布里萊爾她怎麼有恩於本國了?還有,你坦白告訴我,她爲什麼會突然變成那個樣子?”

    加爾尼特很爲難地嘆了口氣,說道:“我並非當事人,所以我沒有資格告訴你什麼。總之,你要相信你的妹妹。她是好女孩兒,你一定要珍惜她。”

    比阿特麗絲點點頭,“這我知道。不過你要告訴我,當事人是……”

    加爾尼特笑了起來,“當事人就在你身邊。”

    “你是說……我父親?”

    “你猜得沒錯。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再刨根究底下去了。相信我,這件事對布里萊爾、對侯爵都是很嚴重的傷害。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她是你妹妹,僅此而已。”

    比阿特麗絲“嗯”了一聲。

    加爾尼特很欣慰地握住她的手,“別再想那些事情了。那都是過去,而我們屬於現在。”

    她抿嘴,“你就打算這樣敷衍過去了?”

    “不是敷衍。”加爾尼特很認真地說道,“除了當事人,再無他人有資格觸及那件事。那段黑暗的歲月,就應該永遠塵封在歷史裏。”

    “我……真的很怕我父親。”比阿特麗絲蹙着眉,“他在想什麼、他是怎樣的人,我一無所知。有時候我覺得他很平凡,有時候又會覺得他是一個明理博學之人。還有的時候,呵,他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政客。他似是有個只屬於他自己的世界,不允許任何人加入,也不允許任何人接近。就連他的親人,也被他推得遠遠的。”

    加爾尼特沉默不語。

    “我曾經嫉妒過你。我覺得你們好親密,就像父子一樣。非常默契。”

    “不,不是這樣的。”加爾尼特頓了頓,補充道,“你的父親,他的愛,常人無法理解。比阿特麗絲,你也應該試着去接近他、接觸他。兩個人好好地把積壓心裏的話都說出來。”

    比阿特麗絲點頭,“嗯。”

    “你今天怎麼這麼聽話。”加爾尼特有點好笑,“怎麼了,難道是因爲一想到我們的婚禮心情就特別好?”

    “纔不是。”

    “說到婚禮……比阿特麗絲,你喜歡什麼樣的禮服?”

    “禮服?”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就是婚禮上穿的啊。”

    “你還是先好好繼承你的王位吧。”她戳戳他的腦門。

    加爾尼特不屑地皺了皺鼻子,“那有什麼好擔心的。無論有沒有那個儀式,它都是我的東西。”

    比阿特麗絲只當他在說笑,“這種話可別讓國王陛下給聽到了。”

    “他早就知道了。關於我做過的、說過的一切。”

    “這是什麼意思?”

    加爾尼特看起來並不打算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你還沒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禮服呢。”他道。

    “我無所謂。”一提到結婚,她的頭就開始疼了,“什麼樣的我都喜歡。只要不是淺色的就行。”

    “我知道了。”加爾尼特很高興,絲毫沒有察覺出比阿特麗絲的神情有異,“婚禮的事你不用操心,全權交給法恩塔尼西亞家來操辦吧。”

    “嗯。”

    他突然一拍腦袋,“糟了。我忘了。”

    她嚇了一跳,“怎麼了?”

    加爾尼特搓了搓手掌,“本來今天還有一個朋友要來見我。”

    “他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加爾尼特不好意思的笑笑,“怎麼說呢……應該是很重要的私事吧。”

    “哦?”比阿特麗絲斜眼瞅着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洛瑞爾公爵。你應該聽說過他吧?”

    比阿特麗絲瞪大了眼睛,剛想說話,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得狂咳來。

    加爾尼特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忿忿地說道:“那傢伙有什麼好的,從小就這麼受歡迎。”

    “你說的是洛瑞爾公爵?那個品性溫柔、恭謙有禮、爲人方正而且相貌非常英俊的最年輕的公爵?”比阿特麗絲的眼神在加爾尼特臉上晃來晃去,“看不出來啊,加爾尼特,你真厲害。”

    “真厲害指的是……什麼?”加爾尼特被她的這種眼神看得心裏發慌,“我們只是從小長到大的朋友,僅此而已。”

    比阿特麗絲咂咂嘴,不表態。

    “真是搞不懂。每次宮中舉辦舞會,只要是女性,一個個都搶着要做他的舞伴。凡是有他參加的舞會對於在場所有男性而言都是一場噩夢。”加爾尼特越說越生氣。

    “如果我有幸參加的話,我倒是很願意做你的舞伴。”比阿特麗絲抱抱他表示安慰,“只要你不在乎我可能隨時會踩到你的腳。”

    加爾尼特很感激地看着她,他說:“你知道最不受女性歡迎的兩個人是誰嗎?”

    比阿特麗絲搖搖頭,“我怎麼可能知道。”

    加爾尼特長嘆一聲,“就是我和諾索爾侯爵。”

    一定要忍住笑。她不停地告誡自己。絕對不能笑出來。

    事實上,她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了那幅畫面:

    父親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一邊喝着他最喜歡的杜松子酒,一邊時不時地轉過臉,和旁邊某個神情嚴肅的男人交談幾句。當然話題無外乎國事、政事之類的。間或還會對某名畫、某名作發表幾句高深莫測的評論。如果英雄所見略同,兩個人的臉上就都會爬上一絲客氣的笑容。

    而加爾尼特想必會周旋在賓客之間,談笑自若,風采無限。可惜他的風采似乎並不怎麼能打動女性。他的笑容、禮貌、一言一行都是爲了經營人際關係,或是出於什麼政治目的,並不包含真心。女性不會忽略他,但是很難產生主動靠近他的念頭。

    兩個人的潛意識裏都在抗拒着別人。

    他們看似對一切都很漠不關心,其實,他們無時不刻都在捕捉着周圍一絲一毫的改變。他們只相信自己,從不對他人產生信任。這樣的人會讓人產生一種望而生畏的感覺,他們永遠捉摸不透,也難以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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