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是在程家園呆了挺長時間，她對這園子裏的一磚一瓦，除了熟悉，更多是懷念。</p>
“坐吧。”程如海聽到門上掛着的簾子有響動，他明明眼裏掠過喜滋滋的勁兒，可偏還裝着嚴肅。</p>
蘇芍沒坐，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用眼掃着程如海的一舉一動。</p>
她看着那腿腳不是很方便的老頭，走到老舊置物櫃前拿了罐茶葉。</p>
“雨花茶。”程如海抱着茶罐慢吞吞走到茶桌前，“你小時候不愛喝茶葉，但是對這味道卻挺喜歡的。”</p>
說完，他拿了兩個陶瓷茶盞，“過來嚐嚐吧。”</p>
蘇芍依舊沒動。</p>
等茶都燙好了，沖泡出了茶香。</p>
“傻愣着做什麼？過來啊！”程如海招招手。</p>
蘇芍聞見那撲鼻的雨花茶香，香氣一瞬間把她的淚給勾了出來，“師父，你還不如拿着小竹鞭狠狠抽我一頓。”</p>
一張小臉，兩盞淚。</p>
淚是止不住的往下淌。</p>
聽見這麼一句話，程如海是哭笑不得，可笑着笑着，他就也哭了...</p>
“師傅老了。”他笑嘆了口氣，“也打不動你了。”</p>
老了...</p>
打不動了...</p>
蘇芍看到了，那根年幼常常嚇唬着她的小竹鞭，就被扔在老舊的置物櫃裏。</p>
竹柄和鞭子上，落了一層灰。</p>
她多希望進了屋裏，老頭還能跟小時候一樣，她不聽話了，就抽她幾下鞭子讓她漲漲記性，事後，師徒倆還蹲在一塊兒喫烤紅薯...</p>
可是現在，這些都是奢望。</p>
老頭連搬個茶罐都是微微喘氣，哪有力氣打她啊，能有力氣活下去就已經不錯了！</p>
“過來吧，別傻憨憨的站着了。”</p>
蘇芍走近，但還是沒坐。</p>
她顫着脣，“師父...對不起。是藥藥辜負了您的苦心，沒能把京劇學好，沒守住程家園的根...”</p>
程如海渾身一僵，半晌抹了把淚，擺擺手，“師傅也有不對的地方。當初不應該逼你那麼緊，硬生生讓你斷了學京劇的念頭。”</p>
“您不生我的氣？”</p>
“人各有所選。是師傅自私，當初心裏只裝着京劇，考慮京劇的傳承未來，沒考慮到你喜不喜歡，或者學京劇的時候，夠不夠快樂。”</p>
蘇芍像是沒想到程如海竟然會這樣說，她一時忘了難受的勁兒。</p>
“藥藥啊，師傅老了。雖然掛念着京劇的未來，可更想讓你活得快樂，身上別壓着沉甸甸的擔子和包袱。”程如海老淚抹去，眼窩透着滄桑和紅。</p>
其實早在蘇芍離開程家園的第二天，他就是這樣想的，只不過一直沒說過。</p>
誰都沒說過...</p>
直到多年後的今天，蘇芍重新踏入這院子。</p>
兩個脾氣死倔的人，終於是相互低了頭。</p>
祥叔在門外，聽着屋裏那老人字字哽咽，也聽着少女不停抽噎，他兩手握在一起，心頭感慨良多。</p>
這老少的心結，終於坦誠相待，也終於是解開了。</p>
程家園，三樓客房。</p>
房間整理的很乾淨，所有雜物都整齊收在行李箱中。</p>
窗戶旁，清雋如玉的身影靜靜站着。</p>
滿院安靜，他能聽到樓下客廳的動靜。</p>
小丫頭不哭鼻子了，他能踏踏實實去把人接到身邊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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