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簪花問劍 >第92章 等你來娶我
    一個粉色身影一閃而至,看着那道愈行愈遠的踉蹌背影,她大叫了一聲:“楊牧之!”

    那個遠去的背影停下了腳步,只是他並沒有回頭,就那樣站在雪中,一動不動。

    是楚虞瑤那婆娘來了。

    若是此時,她再給我來一劍……?

    “楊牧之!一年後,風雪崖上,我楚虞瑤將爲你穿上紅妝,等你……來娶我!”

    楚虞瑤輕咬着自己可愛的脣尖,眼神堅毅。

    那個背影似乎擡手抹了一把冷汗,但依然沒有回頭,片刻後,他擡腳離去,愈走愈遠。

    慕容靜嫺瞥了一眼還蹲着的侄女,暗歎一聲,丫頭,看來你還沒有抓到手,就已經失去了。

    又或許,你根本沒有失去什麼,因爲你從未曾擁有過。

    ……

    楊牧之快走了幾步,偷偷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她們沒有跟來了,纔算放心下來。

    之前那漫天的雪花刀鋒,其實有不少都釘入了他的體內,傷及了不少經脈,好在這些刀鋒不是真正的刀,它們進入體內沒多久就融化了,僅留下一個個傷口,傷得多重倒是談不上,也就是多花些時日恢復罷了。

    他之所以還敢與一位化神境大修士叫板,點絳脣無非就是他最後的倚仗了。

    此時心絃一旦放鬆,傷勢也就隨之突顯而來,就在楊牧之腦昏眼花、站立不穩之時,一個佝僂的身影快步走來扶住他,竟是盧家老酒館門口的那個丐女。

    等他醒來時,發覺自己躺在一個破爛的茅草屋裏,連屋頂都只剩小半邊了,擡頭就是碧藍的天穹,雪花慢悠悠的從屋頂缺口落下,就在牀前堆積了一堆厚厚的白雪。

    所謂的牀,其實就是幾個磚頭搭起一排木棍,上面再鋪一張爛草蓆,連麥草都沒有墊上幾根。

    躺在這樣一張牀上,後背是真的痛。

    楊牧之坐起身來,他仔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傷勢,除了神識消耗過快,被慕容靜嫺在背後砸了一劍,被自己一年後的媳婦兒又在胸前刺了一劍,又捱了盧仙子不少的雪刀……這裏裏外外、大大小小的傷口,加起來沒有一百道,也有八十了,當着是滿身瘡痍。

    好在靈氣恢復得還不錯,血也止住了,剩下的就是花時間調養受損的經脈了。

    聽到屋裏有動靜了,那個丐女跑了進來,滿臉傻笑的對他比着手勢,意思是你等一下,我給你弄好喫的來。

    楊牧之笑着點點頭,丐女就一溜煙跑出茅屋,出去後還不忘將那扇快要散架的門關好。

    不一會兒,就聞到了一股讓人口水直流的雞湯香味,正閉目調息的楊牧之睜開雙眼,只見那個丐女小心翼翼的端着滿滿一瓦罐雞肉進來,她將那個缺了兩個口子的瓦罐遞到楊牧之面前,滿臉傻笑。

    楊牧之搓了搓手掌,剛夾了一塊香噴噴的雞肉放進嘴裏,似是想起了什麼,他問道:“你吃了嗎?”

    丐女傻笑着搖搖頭,不知道是說沒有喫,還是不想喫。

    楊牧之只吃了一大半,就將瓦罐塞給她,推搡了半天,最後還是楊牧之一個人喫完了所有的雞肉。

    打了一個飽嗝,楊牧之問道:“這便是你的家?是你揹我回來的?”

    丐女點點頭,大概是自己的家太寒酸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楊牧之開懷笑道:“不錯不錯,你家挺舒適的!不但有牀睡,還有香噴噴的雞肉喫,風景也不錯,空氣又清新……”

    只不過他很快又變得惆悵起來。

    “有個家,就算再貧寒,在那裏,有人等你回家,那便是……極好的!”

    ……

    ……

    亥時,天機宮的某座宅院中,一株老梅樹下,楚虞瑤正坐在一條樟木長凳上,略顯憂慮。

    她手裏拿着一張便箋,是天機宮飛劍房剛剛送來的。

    她起身走了兩圈,又坐回了梅樹下,臉上的憂愁之色更濃了。

    便箋是妹妹楚玉寄來的,主要是問子松的寒症治癒了沒有,當然末尾還提了一句,楊牧之,他還好嗎?

    她看着那個燈火通明的房間窗戶,那房間裏,慕容爺爺正在給弟弟子松治療寒毒,從昨天開始,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雖說應該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了,但她多少還是有些擔憂的。

    不過此時她更多的憂慮,還是來自楚玉的那一句話,他還好嗎?

    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裏,還安安靜靜坐着一個人,慕容紅衣。

    他的視線自始至終都關注着那個坐立難安的倩影,彷彿她的每一個黛眉輕蹙,每一個眉眼低垂,都會牽扯起他心中的某一根弦。

    良久,他緩緩走到那株老梅樹下,背對着他的是一瀑秀麗烏黑的青絲,他伸出微顫的手,在指尖正要碰到那熟悉的觸感時,終究還是放下了手掌,只剩一聲嘆息。

    “虞瑤……不用擔心,沒事的!”

    背對着他的楚虞瑤緩緩起身,轉頭,看着那張俊美的臉,遲疑了片刻,終歸還是屈膝斂衽一禮。

    竟是那樣的……生分?

    慕容紅衣呆愣當場,到了嘴邊的話竟是說不出口,他苦笑一聲道:“虞瑤,什麼時候開始,你我變成這樣了!”

    楚虞瑤噙着淚花,悄悄轉身,並挪腳走遠了幾步。

    如今,除了那個人之外,她與別的男人都應該保持一些距離了。

    看着她微顫的肩頭,慕容紅衣心裏泛起一陣痠痛,他想不顧一切的衝上去抱住她羸弱的雙肩,告訴她不管怎樣,他都會陪伴着她,呵護她,愛護她……

    而那個傢伙,他不配擁有她。

    只是才走幾步,楚虞瑤略顯清冷的聲音就響起,“慕容公子,你請回吧!”

    慕容公子?

    慕容紅衣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看着那個倩麗的背影,自己離她不過十步之遙,然而竟似相隔千里。

    他再次垂下了自己的雙手,難道,從今往後,這雙手,再也觸碰不到她的一片衣角,一根髮絲了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疲乏的慕容逸飛走了出來,他看着這個快步走過來的楚家丫頭,滿臉和煦的笑道:“瑤丫頭,放心吧,這麼不信你慕容爺爺?”

    他拍了拍楚虞瑤抓着他衣袖的小手,嘖嘖感嘆道:“想不到這枚火龍丹,藥效會這麼好,大大出乎了老夫的意料啊……子松的寒毒已全數祛除,只需修養幾天,就會生龍活虎了……”

    到此時,楚虞瑤纔算心中石頭落地,喜極而泣的她,似是一枝帶雨搖曳的梨花,又似一朵一夜綻放的姬百合,楚楚動人、美豔得不可方物。

    ……

    ……

    一大早,楊牧之就被一陣急促的咯咯雞叫聲吵醒,他爬下那張硌得背生痛的牀,走出這間三面漏風的茅草屋,只見屋外一個簡陋竈臺前,那個丐女正手忙腳亂的在殺一隻來歷不明的大母雞。

    楊牧之低聲笑道:“弄出這麼大動靜來,你不會告訴我這隻雞是你買的吧?”

    丐女羞赧的撓了一下腦袋,這隻肥母雞自然不是買的,一個乞丐能有錢買雞喫?

    楊牧之笑嘻嘻蹲下身來,開始手把手傳授她如何正確的殺雞,當然還有那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別人院子裏偷雞的絕招,自然也一併傳授給她了。

    煮好雞肉後,楊牧之分了一半給她,這一次她沒有拒絕,一人一個爛陶罐,半罐子香噴噴的雞肉,喫的很簡單,很開心。

    楊牧之看着滿嘴油膩的丐女,笑問道:“喂,在你家住了三天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丐女正在啃着一隻雞爪,她看了一眼這個才三天就沾染了不少丐氣的傢伙,心想他還真是一塊當乞丐的好料子。

    兩人安安心心的喫完雞肉,就坐在門口發呆。

    丐女傻傻的看着不遠處的一株紅梅樹,眼神迷離。

    傷口已完全癒合的楊牧之心情不錯,他開始打量起這個挨坐身邊的丐女來。

    她看上去約摸四十歲不到的樣子,臉上與身上生了不少的凍瘡,還有些髒兮兮的傷痂,不過細看之下,五官的輪廓都還挺周正的,想來她原本的容貌應該還是不差的,只可惜她是個啞巴……

    “紅……梅!”

    丐女緩緩說了兩個字。

    楊牧之驚愕的看了她一眼,原來她會說話啊!

    “花到紅梅真有韻,人生白髮未宜愁,紅梅,好名字!”楊牧之點頭讚道。

    紅梅看了一眼楊牧之,有些不好意思,她覺得自己配不上那首詞。

    楊牧之拿出一身自己的衣袍給她披上,輕聲說道:“這幾天你把牀讓給我了,現在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你去牀上睡一會吧!”

    對於他這個金丹境來說,喫和睡原本是不太需要的,只不過這位衣衫襤褸的紅梅並不知道這些,看她那瘦弱不堪的身子以及烹雞的生疏手藝,想必她也是第一次去……偷**?

    曾經有人說過,對一個人好,不是看你付出的有多大,有多深,而是看你付出的有幾分。

    自己僅僅在酒館前救過她一回,對楊牧之來說,那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而紅梅的回報,卻是付出了她力量的全部。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不慼慼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每一個平凡的小人物,並不代表他們沒有遠大的理想和抱負,他們也都有屬於自己的一份不平凡的精彩。

    楊牧之笑道:“今天便由我去乞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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