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簪花問劍 >第371章 火山口
    靈犀洲地勢平坦,左高右低,玉樹宮所在的山脈就能算是一洲地形之最了。

    而火山口,就坐落在玉樹山後。

    像一個脾氣暴怒的兇狠少年,火山就靜靜沉睡在玉樹山後,看着不遠,行起路來卻不易。如果直接從玉樹宮最高的殿頂御風過去,那又另當別論。

    關於這座無名火山,曾有吟遊文人作過一首詩:

    赤焰燒虜雲,炎氛蒸塞空。不知陰陽炭,何獨然此中。我來嚴冬時,山下多炎風。人馬盡汗流,孰知造化功。

    行走於炎風吹拂的崎嶇山路間,可以看見越來越多或年輕或年老的石匠,火山山脈附近石礦場不少,其中以一種名爲火炎石的石材最爲珍貴。

    一塊塊開採出來的巨大粗石料,再以鐵鑿鑿成四四方正的細料,也有客人定下那些珍貴火炎精石,一經開鑿出來後就立即鑿刻成精美石碑,再當場篆刻碑文,好似趁熱打鐵,最後纔是以雙頭牛車將完成品輸送出山。

    因此,行走在牛馬車道上,免不了沾上牛糞和火紅的淤泥。

    楊牧之對石匠分割巨大粗料的方法很是稀奇,駐足在一旁靜靜看了老半天。

    石匠們先是在巨石上鑿一排整齊的小孔,然後用一套鐵錐嵌套在石孔裏,挨個敲打過去,不知錘到第幾個鐵錐,巨石就會“嘣”一聲分裂開來,十分有意思。

    手藝精湛的匠人們,篆刻石碑碑文也極具智慧,名爲“薰燈影”的石刻法,最是能完整保留文字的筋骨神意。

    寫好的字帖,用刀將字一個個挖空,然後整張紙鋪在同等大小的石碑上,用油燈的煙來薰,很快就能在平整的石碑上就挖空的文字一字不差的留下來。

    若是由精通書法的石匠來刻字,自會極盡可能減少每個文字中流失的韻意。

    楊牧之與石匠們閒聊得知,開採石料雖然兇險艱苦,但比起忙碌地裏農活來,更能養家餬口。

    問及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進山採石,日子除了苦和累,會不會無聊和看不到前方?

    臉色黝黑的老石匠笑問:“貧苦人家的日子,不都是熬和捱過來的?日子苦累,便不過了嗎?”

    按照老匠人所示,楊牧之在一個不起眼的岩石上終於發現了一株“火蘭”。

    一色火紅的根莖葉花,小小綻放的豔麗花苞,在熱浪撲面的炎風中散發着她獨特的異香。

    楊牧之笑了笑。

    “是啊!幽谷一支火蘭,不曾見過世人,世人也未曾見過她,便不開花了嗎?”

    越往山中去,地勢愈發險要。

    有一種藝高人膽大的石匠,負責着一種異常危險的工作,叫“開山皮”。

    就是那些經驗豐富、眼光毒辣的老匠人,經過細緻勘測後找到一處地方,鑿開岩石表皮來驗證是否生長有上等石料,其中不乏一些懸崖峭壁所在。

    楊牧之這天剛好就碰上了一起“開山皮”事故,一位花甲老人從崖頂垂落的繩索,因爲溫度過高和來回磨損的原故斷裂了,“啊”的一聲就從幾十丈的石崖摔落,驚嚇得幾位同伴捂住了眼睛。

    等他們睜開眼再去瞧時,只見一位俊美公子提起老匠人,已安安穩穩站在崖頂。

    常年被火烤日炙的老匠人雙膝跪地,連連拜謝救命之恩。當得知年輕恩公姓楊時,花甲老人不無感概說了一聲。

    “恩公也是姓楊,當年救下我們火靈村兩千八百條性命的那位恩公,也是姓楊哩。”

    楊牧之好奇道:“老人家,是怎麼回事可以和我說說嗎?”

    “那是快三十年的事了吧!那一年,剛好火山口又要噴發,而我們火靈村就在火山腳下,眼看火紅的岩漿都冒着泡流出來了,這時候一位白衣神人突然出現在火山口頂,手裏拿着一把劍,縱身跳進了岩漿之中……”

    “……跳進岩漿之中?”

    “是的,我們火靈村很多人都看見了的,不過後出生的這些嫩伢子們自然沒有這個福氣瞧見神人風采。只聽火山內一聲巨響傳出,片刻後洶涌的火山就老實了,白衣神人才從火山裏飛出來,身上乾乾淨淨,連他那整齊漂亮的鬍鬚,都沒有亂一根哩……”

    楊牧之一臉神往:“白衣美髯,當時他的風采,定時極好的。”

    “那是,當年咱們村裏那些個小姑娘們,個個恨不得爭着搶着對他以身相許呢!”

    老匠人打量了楊牧之幾眼,忽然說道:“說起來,小恩公與當年那位楊恩公,還有兩分相似呢!”

    出了這檔子事,驚嚇一場的幾位老匠人也沒興致開山皮了,提議一起回村,整點酒菜款待小恩公一番。

    盛情難卻,楊牧之便笑着和幾位老人一起下了山。

    酒桌就擺在名爲黃五哥的花甲老人家裏,老伴前年就過世了,是老人的兒媳婦動手做的酒菜,老人那十五六歲的孫女黃小娥在幫孃親擇菜,不時扭頭去偷瞧院子裏那位俊美公子。

    被她孃親發現了,說了一聲“姑娘家家的,不知害羞麼?”

    少女給院子裏端菜過去,經過楊牧之身旁時,手抖得厲害,湯汁差點就灑了在他衣服上。

    少女羞紅了臉,怯生生說道:“楊公子,脫着你啦,不然燙下來,小娥給你洗洗吧!”

    楊牧之悄悄擦了一把汗,笑道:“小娥,我沒事的。”

    瞧見這個笑容,少女更是語無倫次了,手腳都不知放在哪邊纔好。聽到孃親在竈房裏喊她去端菜,才如蒙大赦。

    楊牧之問道:“黃爺爺,住在這麼危險的地方,爲什麼不搬走?”

    花甲老人本來讓他直接叫黃五的,叫黃五哥也行,奈何小恩公非得叫一聲爺爺,也就託大隨他了。

    老人笑着爲這位怎麼看怎麼順眼的年輕人解釋道:“咱們這個村子,祖輩流傳下來說是有神靈守護着我們的世代平安,不好亂搬走的,雖說這些年也搬出去不少人了,但大多人還是留下來了。說起來,還有不少外地人紮根在我們村裏了呢!”

    楊牧之小聲說了一聲,“住在這裏,不熱嗎?”

    老人爽朗笑道:“習慣了,就不熱了。偶爾出去走走遠房親戚,沒有這個熱度,晚上還睡不着覺呢。”

    酒桌上,一種名爲“火雞”的雞肉、一條溫泉魚,一種據說非常好喫的“跳火蟲”,三樣葷菜足足盛了五大碗,還有一碗楊牧之沒有見過赤色蔬菜,幾人邊喫邊聊,津津有味。

    少女端着碗站在桌邊,不敢過來夾菜,時不時走到院牆邊,與院外探頭探腦的女玩伴說着什麼,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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