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腳之地,是一個九曲十八彎的湖澤,也不知是不是人爲而成,數不清的河流水道旋繞成圈,圓心遠遠看去像是建有一座茅屋,不知住着何人。
河水之間有丈來寬的路面可供行走,只是彎彎繞繞不知通往何處。
“你們兩個,跟緊我哦!這裏一共有九條岔路,一旦行錯,不說終身走不出這哀嚎澤,但在裏面迷路個三五年,可不是嚇人的。”邀月有意放慢腳步,一臉正經對身後兩人說道。
“哀嚎澤?莫不是和我們雙子洲的夜啼城一樣,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還有鬼氣森森的小孩哭叫聲一直鬧到天明。像我這麼膽大的人,都不敢去那裏。”楊牧之跟在邀月身後,離她後背也就是一個腳掌的距離。
楚虞瑤走在最後,不過她是被楊牧之牽着手走的。
“哀嚎澤,並沒有那些奇怪的聲音。相反,這裏很寧靜,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呢,是說那些被困於此找不到出路的人,一度受挫後,總會哀嚎個那麼幾年……”
楊牧之咂舌道:“被困這裏幾年?的確夠讓人哀嚎的了。不過,想要出去的話,爲什麼不直接御風飛出去呢?”
“御風?你大可以試試啊!”走着走着的邀月忽然停步,回頭輕笑道。
“哎呀!”楊牧之一個不留神,一頭撞在她身上。
邀月狠狠瞪他一眼,“要是把我這嚮導撞到河裏去,看你們兩個怎麼回家?”
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條繞圈彎道,實則變化萬千。腳下走出的每一步,都牽動着這座遠古大陣的漣漪變化,這也是爲什麼邀月讓身後二人緊緊跟隨的緣故。
河水裏漂浮着許多細小的可怕小蟲,兩岸生長着各種古怪的小花小草,頭頂不時有無頭飛鳥低空劃過,撲扇的翅膀,像是垂死之人從牙縫裏磨出的聲音。總之,這哀嚎澤裏,處處散發着詭譎可怖的氣息。
楊牧之心想既然頭頂有飛鳥旋繞,那便試試御風飛行吧?看來此行的目的是去湖澤中心那座茅屋,那就直接御風過去好了。
只不過他才提起一口靈氣,雙腳剛剛離地一寸,就感覺五臟六腑翻江倒海一樣的疼痛,便是連喘氣都艱難。
“牧之,你怎麼了?”察覺到楊牧之手心冒汗,楚虞瑤急忙問道。
楊牧之搖頭道:“我沒事,剛纔只是想試試御風,果然還是不行。”
再一次看穿了他的心思,邀月笑道:“那些無頭飛鳥,名叫蜉蝣鳥,它們的生命很短暫,可它們做的事卻很了不起。想知道他們爲什麼可以在這哀嚎澤裏自由飛翔嗎?”
“爲什麼?”
邀月格格笑道:“因爲它們,無頭呀!”
楊牧之癟癟嘴,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楚虞瑤好奇問道:“邀月姐姐,那些蜉蝣鳥,它們在做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呢?”
“嗯,等會你們就知道了。”
楊牧之大致數了一下,邀月帶他們饒了九九八十一圈後,終於抵達湖澤中心那座茅屋前。從這裏望向他們剛來的入口,大概也就是兩三裏地的樣子。可這一路走來,卻費時費力。
邀月輕聲應道:“想找毗羅婆借一樣東西,順路來看看沙織。”
吱呀一聲,柴木門打開,一位身着麻布衣的老婦站在門內,“呵呵,還有其它客人啊?”
老態龍鍾的婦人,有一雙銳利鷹眼,看楊牧之時,停留的時間雖不長,但眼神卻十分犀利。
“都進來吧!紗織正在準備午飯,剛好多做了三個人的份量,你們有口服嘍!”
跟着邀月進屋,只見簡陋茅屋內,正中擺着一張方桌,桌上早已擺好五副碗筷和兩盤炒好的菜餚,用一隻瓷碗倒扣住,誘人香氣從碗縫裏飄溢而出。
楊牧之微微有些失神,這是早就知道我們要來了嗎?
左邊的牆壁上,掛着一幅巨大的山河圖,幾乎佈滿整堵牆壁,時不時有三五幾隻蜉蝣鳥從窗外飛來,停留畫上,從尾部拉出一團軟粘的黑色物體,糊在畫中。
楊牧之因爲煉化了相思圈,對丹青作畫倒也頗有見解,此刻他就赫然發現,畫中那些淡淡靈光閃爍的山川河流,皆是那一隻只無頭蜉蝣鳥作成。
“難怪了,邀月姐姐說這些無頭鳥做的事情不簡單。”
茅屋右側的門簾被掀開,一個身着粗布裙的少女手裏託着一大碟菜,盈盈走出來,正要擺放在桌上時,大概是忽然瞧見了楊牧之,少女的手一抖,差點沒將一桌子菜打翻。
“婆婆,菜都準備好了,可以請客人入座了。”少女紅着臉,慌忙跑進廚房。
等老婦人招呼三人入座,又過了好一會兒,那名少女才端着最後一道菜從竈房出來。她那還算清秀的臉上,似乎用冷水洗過了一把,帶着少許溼潤,還有一縷秀髮緊緊貼在臉頰。
“紗織,你也坐過來喫飯吧!”老婦人喚了一聲。
少女瞥了一眼桌子,婆婆獨坐一方,邀月姐姐和那名賊好看的姐姐坐一條長凳,那個人坐在門邊位置,如果要過去,顯然只能坐他身邊了。
“我,我來給客人盛飯吧!”少女的臉又開始發紅,特別是伸手去拿楊牧之面前的飯碗時,手抖得特別厲害。
桌子底下,楚虞瑤踩着楊牧之的腳,瞪起一雙大白眼。
給四人滿滿裝了一碗飯,少女卻不肯過來落座,端着碗筷,羞紅着臉站在她婆婆身後。
邀月輕聲喚道:“紗織,過來一起喫飯呀!”
少女這才老老實實過來,就坐在楊牧之右手那一方,一張小臉就像熟透的蘋果,整個人坐在長凳上,更是如坐鍼氈。
桌子底下還被踩着腳尖,楊牧之哪裏敢亂說什麼話,便是看都不敢多去看那少女一眼,這樣還怪我招惹人家姑娘,就太冤枉好人了。
楊牧之只能把視線放在方桌對面,挨坐一條長凳上的邀月和楚虞瑤身上。
根據他的觀察,邀月自從進屋之後,就變了個人似的。那僅剩的一絲活潑俏皮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高冷貴婦的形象,即便是那位和她應該相熟的少女,都不太敢和邀月說話。
而自家媳婦兒呢,一邊低頭喫飯,一邊踩住自己的腳尖,偶爾擡頭時,就會露出眸子裏火藥味十足的威脅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