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乎凝滯了。
許皓月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春曉,脣角緩緩勾起。
面前的女孩無疑是年輕漂亮的,而她,肯定也清楚自己的優勢。所以挑眉看向許皓月時,眼裏有毫不掩飾的挑釁。
做人不要太貪心……許皓月心想,說的不是你嗎?
當然,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有些女孩,總喜歡仗着年輕,說些無知無畏的話。聽到了,一笑帶過就好,不必當真。
沉吟許久,許皓月終於淡淡開口:“春曉,你看上季銘了。”
用的是肯定句。
春曉臉紅一陣白一陣,壯着膽子反問道:“不行嗎?”
“我勸你放棄。你們不可能。”
“不試試怎麼知道?”
“季銘這人……”許皓月實在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反正,跟你想象的不一樣。”
春曉反脣相譏:“你很瞭解他?不是說只是一般朋友嗎?”
許皓月憋着一肚子氣,眼眶邊有根筋在跳。
戀愛腦的女孩,真難纏。
春曉冷冷嗤笑:“你也不用假模假樣地來勸我,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一邊吊着成舟哥,一邊又捨不得季總,還怕我搶了你的備胎。你是不是太貪心了?”
許皓月用力揉了揉眉心,頭疼欲裂。
她長嘆一口氣,神色嚴肅地看着春曉,“首先,這兩個男人都不是我的備胎。其次,我會勸你,純粹是出於好心,不想看你飛蛾撲火一頭栽進去。”
春曉靜靜看着她,突然冒出一句:“你就是瞧不起我。”
許皓月一時啞然:“什麼?”
“你覺得我配不上他。”
“……我說過這話嗎?”
“沒說過,但你心裏就是這麼想的。你覺得我一個農村姑娘,配不上季總那種身份地位的人。”
許皓月試着解釋:“……我覺得你挺好的,是他配不上你。”
春曉擰着眉,目光兇狠,聲音尖銳得刺耳:“少在這兒陰陽怪氣!你跟陸成舟,不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憑什麼你就能勾搭他,我就不能追求自己喜歡的人?”
許皓月臉色驟然變冷,壓低聲音:“我警告你,別這麼說陸成舟!”
春曉根本不屑她的威脅:“你瞧不起我,怎麼就瞧得起陸成舟?我配不上季總,陸成舟就配得上你嗎?還是說,你只是想跟他玩玩?”
許皓月快被她繞暈了。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我跟他是認真的。”
春曉不屑地嗤一聲。
轉身離開前,她冷冷丟下一句話:“你說我跟季總不可能,那我也把話放在這裏,你跟陸成舟,成、不、了!”
直到電影結束,許皓月都沒從剛剛的脣槍舌戰中緩過神來。
她一邊暗罵自己嘴拙,每次吵架都沒吵贏,一邊又對春曉的話耿耿於懷。
她憑什麼說自己跟陸成舟成不了?
她的嘴是開過光嗎?
教室門開了,學生們一窩蜂地涌了出來,臉上帶着興奮的神色,嘰嘰喳喳地討論着電影的劇情。
許皓月心不在焉地收拾着教室,突然一個激靈。
差點忘了一件事!
季銘是不是去找陸成舟談話了?他們說了些什麼?
他會不會甩出一張銀行卡,然後讓陸成舟離自己妹妹遠點?
很有可能!
這可是小說裏霸總的慣用套路。
於是,她顧不上收拾,舉着手機跑到學校外,順着山路往下走,終於找到三格信號,便迫不及待地給季銘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天傳來季銘懶散的聲音:“喂?”
許皓月沒心情解釋,劈頭蓋臉就問:“你去找陸成舟了?”
“嗯?”季銘怔了下,才反應過來,“哦,也不算特意去找他。下午他們防火指揮部辦了個表彰大會,特意邀請我參加。我見到陸警官,順道跟他聊了兩句。”
季銘的聲音裏透着滿滿的愉悅:“是啊,我給他們捐了一大筆錢。這就是鈔能力,見識到了吧?”
許皓月一時語塞,突然發現差點被他轉移了話題,趕緊追問:“你跟他就聊了兩句?哪兩句啊?”
季銘低笑,懶洋洋地說:“第一句是,我妹真好。第二句是,你要好好珍惜。沒了。”
“真的?”
“不信你去問他。”
反覆逼問,還是這個回答,許皓月將信將疑地掛了電話。
趁着還有信號,她又在通訊錄裏翻到了陸成舟的名字。
雖然她早就拿到了他的號碼,但他們幾乎沒有正式通過電話。她心情不免激動,緩了緩呼吸,才鄭重地按下撥號鍵。
緩慢的嘟聲,彷彿過了漫長的時間,那頭終於接通,傳來一聲低沉的“喂”。
許皓月心跳飛快,不自覺屏住了呼吸,語氣輕柔帶點笑意:“你猜我是誰?”
那頭一猜就中:“許皓月。”
許皓月舉着手機,仰頭望着烏青色的天空,一輪淺淡的月亮從山間冒出了頭,安靜地注視着大地。
“你知道啊?”
“一聽就是你的聲音。”
許皓月抿嘴笑着:“在哪兒啊?喫飯了嗎?”
“喫過了,在局裏加班。”
難怪,他的聲音喑啞,透着深深的疲憊。
許皓月攥着手機,猶豫了下,才輕聲問道:“你今天,是不是碰到我哥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才聽到他低啞的聲音:“嗯,局裏開表彰大會,你哥捐了五十萬……麻煩替我謝謝他。”
許皓月努力讓語氣顯得隨意:“怎麼不親自謝他啊?你們不是……聊了幾句嗎?都聊些什麼啊?”
電話那頭聽不出情緒:“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他說你從小就很固執,心思很單純,容易被騙,讓我多照顧你。”
“就這些?”
“嗯。”
他的語氣很平靜,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許皓月懸着的心,也慢慢放下了。
她心裏充盈着歡喜,連帶着尾音都微微上揚:“陸成舟,明天週六,我去找你吧。”
不知爲何,那頭沉默了。
許久,才聽見他的聲音,語氣有些無奈:“抱歉啊,我明天……還得加班。”
許皓月躍起的心,又直直往下墜。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啊?”
電話那頭似乎在沉吟:“……不好說,最近隊裏事多,要忙着處理縱火案的收尾工作。”
許皓月心裏泛起了嘀咕:嫌犯不是都抓到了嘛,怎麼還有那麼多事?
但轉念一想,男人嘛,總是以工作爲重的。
談戀愛這種事,只是他們生活的調味品,不能耗費太多心力。
更何況,他倆這還沒正式開始呢,自己追得太緊也不好。
於是,她十分體貼地說:“那你先忙。”
他的聲音淡淡的:“嗯。掛了。”
“哎——”
她剛想叮囑一句“等你不忙了就來找我”,話沒說出口,就聽到了急促的嘟嘟聲。
電話已經掛斷了。
許皓月攥緊手機,看着天邊清冷的月亮,心裏悶悶地鈍痛。
起風了,一股寒氣侵入心脾。
她緩緩呼氣,瑟瑟地裹緊外衣,順着山路往回走。
到了校門外,一輛麪包車正在等客。看了眼時間,應該是去南浦鎮的末班車。
她一咬牙,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