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不對勁。
許皓月頓時警覺起來,一巴掌推開陸成舟的脣,鼻子湊到他頸間,用力嗅了嗅。
“怎麼香噴噴的?有一股女人的味道。”黑暗中,她的眼睛亮着光,語氣狐疑,“你是不是揹着我幹壞事了?嗯?”
陸成舟簡直哭笑不得。
他撐着手肘,伸手打開牀頭燈,一片昏黃的光暈傾灑而下。
許皓月半眯着眼,才發現牀頭櫃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盆水仙花,燈光虛虛地罩着,水仙的枝葉青翠欲滴,頂上綴着一簇蔟白色小花,有的已經盛開,有的含苞待放。
難怪,這味道聞起來那麼熟悉,沁人心脾。
她心裏一塊石頭落地,又暗暗嘲笑自己太多疑。
陸成舟側過身,衝她笑笑,眼底還有些倦意,“給你的新年禮物。”
許皓月心裏好笑又感動。
他纔回去不到一天,跟家人喫頓飯的時間都不夠,還想着給自己買禮物?
“不早說。”她嗔笑着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端起白色瓷盆,在燈光下端詳了一圈。
這盆水仙枝葉繁茂,長勢極好,潔白的花瓣中間點綴着鵝黃,色彩可愛清新,那股甜香味直往鼻子底下鑽。
真是越看越喜歡。
“本來想明天再說的。”陸成舟懶散地看着她,又想到什麼,忽地嗤笑一聲,“誰知道你狗鼻子那麼靈,還腦補出一場大戲。”
許皓月頓時噎住,聲音弱了幾分:“……我哪有?”
烏龍這麼一鬧,被窩敞開了一角,冷氣嗖嗖地鑽了進來,陸成舟重新攬她入懷,將被子的邊角仔細拽緊。
他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低聲喃喃:“別胡思亂想,我有你就夠了。”
許皓月仰起頭,啄了下他的脣,眼裏亮晶晶的,問:“這花是你在泉城買的?”
陸成舟聲音懶洋洋的:“從家裏拿的。我阿公阿嬤賣水仙花,滿院子都是,我挑了盆最好的。”
“咦?”許皓月驚奇地睜大眼。
賣水仙花?好有意思啊。
仔細一想,這還是第一次聽他提起家裏人。
許皓月一時好奇,忍不住問道:“那你爸媽呢?也是賣花的?”
陸成舟眼眸暗沉沉的,看不出什麼情緒,默了會兒,才輕聲開口:“不是,我爸是個船員,大部分時候都在出海。我媽很早就過世了,生前在我們那兒的民樂團工作,彈琵琶,唱南音。”
許皓月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感嘆:“好厲害啊。”
陸成舟勾脣笑了笑,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許皓月小心翼翼地問:“你在家待了不到一天就走,你家人會不會怪你啊?”
陸成舟揚了揚脣角,笑容有些自嘲。
“對我來說,回家就是走個過場而已,我爸特煩我,恨不得我趕緊走,眼不見爲淨。”
許皓月笑笑:“瞎說。你爸爸肯定是面冷心熱,嘴上罵你罵得兇,其實心裏可想你了。”
“是真的,我從小跟他關係就不好。以前,他出海一走就是大半年,很少待在家,我對他本來就挺疏遠的,後來我媽病了,在醫院躺了幾個月,直到去世,他都沒趕回來看一眼。從那時起,我就恨上他了。”他垂下眼簾,嘴角笑意嘲弄,“沒辦法,有的父子天生就是仇人。”
她只好將他抱得更緊,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像哄小孩一樣,喃聲說:“不怕不怕,現在你有我了。你爸要是敢欺負你,我去揍他。”
“嗯。”陸成舟忍不住笑了,眼底卻泛起一陣酸澀。
“讓你舒服的地方纔叫家。”許皓月說話時,胸腔微微震動,這震感傳遞到陸成舟的胸前,像是兩顆心臟的共振。
她鄭重地允諾:“現在,這裏纔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
“嗯。”陸成舟壓抑着喉中的哽咽,輕輕應了聲。
他翻了個身,伸手熄滅了牀頭燈。
許皓月挪了下身子,在他懷裏拱出個更舒服的姿勢,細軟的髮絲蹭在胸口,讓他有種奇異的安心感。
誰家裏沒點糟心事呢?誰從小到大沒經歷點磨難呢?可是一切都過去了,他已經不再介懷。
現在,抱着心愛的姑娘,他很知足。
人生中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圓滿。
這世界紛亂,人心複雜,但是在我懷裏,你不用怕。
我們就是彼此的家。
—
開學前一天,許皓月才磨磨蹭蹭地收拾行李,從陸成舟家搬了出來。
學校裏隱隱傳出喧鬧的人聲,其他人應該都返校了。陸成舟把車停在校門外,從後備箱提起行李箱,正要進去,被許皓月攔住了:“你在這兒等等我,我放好行李馬上下來。”
陸成舟沒有多想,“箱子重,我幫你拿上去。”
“不用啦,讓他們看見了不好。”
許皓月俏皮地眨眨眼,從他手裏接過箱子,然後一手環抱着水仙花盆,一手拖着箱子,大步走進了校門。
陸成舟眸光漸沉,默默注視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沒過多久,許皓月就一蹦一跳地出來了,輕輕晃了晃他的胳膊,提議道:“咱們去破廟找林天明吧。”
“嗯。”陸成舟轉過頭,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胳膊,往村子裏大步走去。
“怎麼了啊?”許皓月不明所以,快步跟在他身後。
察覺到了他有情緒,但不確定自己是哪句話惹他不快。
直到她追得上氣不接下氣,陸成舟才放慢腳步,斜瞥她一眼,淡淡地說:“別跟我走太近,讓別人看見了不好。”
許皓月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原來在介意這句話。
她耐着性子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其他人看到了,會說三道四——”
話未說完,被他冷冷打斷了:“我們的關係見不得人嗎?”
“……不是。”許皓月訥訥地,有點心虛,
他停下腳步,垂眸盯着她,質問:“那爲什麼怕他們知道?”
許皓月咬着脣,沒吭聲。
沉默了許久,她才囁嚅着說:“我怕對你影響不好。畢竟我過兩年就走了,可你還得留在這兒。”
陸成舟怔了下,被她氣笑了。
“我又不在乎。”
談個戀愛還能敗壞他的名聲?真是杞人憂天。再說了,男人的名聲值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