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寬敞亮堂的會客廳,前臺的物業管家一眼就認出了她,恭敬地打着招呼:“季小姐,您回來了?”
這聲“季小姐”叫得許皓月心頭突跳,她飛快地掃了雷秋晨一眼,發現他並未注意到這個細節,才暗暗鬆了口氣,對物業微笑着點了點頭。
物業管家正要上前幫她提行李,被她婉言拒絕:“不用麻煩了。對了,”她向管家介紹身旁的兩人,“這兩位是我的朋友,在我家暫住幾天。”
管家心領神會,從抽屜取出兩張卡,雙手遞了過來。“這是大樓的門禁卡。進大樓和坐電梯的時候都需要刷一下。”
陸成舟接過卡,淡淡地道了聲謝。
這小區處處透着高級感,即便是在上海這樣的大都市,也不是誰都住得起的。
電梯裏安靜得有些壓抑。
陸成舟站在許皓月身後,垂眸凝視着她的背影,內心曾經篤定堅信的東西,突然裂開了一絲縫隙。
阻隔在他們之間的,不僅僅是城市和山區的距離,還有太多太多他這輩子無法企及的東西。
他不是沒想過,只是他選擇性地忽視,然後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給予的一切——年輕的身體、熾烈的情感、親密的陪伴……
但現在,她帶他來到她的世界,無心炫耀,只是簡單地展示日常,就讓他如芒在背,自慚形穢,逼得他不得不正視他們之間的天差地別。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陸成舟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電梯東側一戶人家的大門敞開,一箇中年女人守在門邊,一見到許皓月,臉上頓時綻開了笑,張開雙手迎了出來。
“囡囡!”
“媽!”
母女擁抱了足足有一分鐘,纔想起旁邊還站着兩個人。
“媽,這是我跟你說過的,”許皓月把陸成舟拉到許母面前,臉上罕見地有幾分羞澀,“陸成舟,我男朋友。”
陸成舟沒想到她會那麼大方地承認,一時有些震動,從心底慢慢涌出一股暖意。
“伯母您好。”
陸成舟不卑不亢地伸出手,與許母相握。
面前的中年女人穿着素淨,氣質清雅,看上去只有四十多歲,想必是長期保養的效果。
她仰着頭打量着他,臉上笑容得體,客客氣氣地與他握手:“陸警官,幸會!早就聽囡囡提過你,當年的事,真的要多謝你——”
“咳咳——”
眼看她就要提到三年前的事了,許皓月急忙猛咳兩聲,生硬地打斷了她。
“還有這個小孩,”許皓月把雷秋晨拉了過來,滿臉驕傲地介紹道,“他是我班上的學生,叫雷秋晨。他成績可好了,還考進了縣裏的中學。”
這次許母沒有多話,只是低眉含笑看着他,溫聲說:“歡迎你。”
進了家門後,許母把陸成舟和雷秋晨引到客臥,安頓好後又叮囑了幾句,便去廚房忙活了,許皓月整理好行李後,也跑到廚房幫忙。
許母瞟了廚房門一眼,確定無人後,悄聲問她:“那個小男孩,就是那位雷警官的兒子?”
“嗯。”許皓月小聲叮囑她,“他還不知道我的事,所以你千萬別說漏嘴了。”
許皓月抿脣偷笑,“給你過目一下嘛,免得你不放心,老懷疑我被人騙了。”
許母露出讚許的表情,“小夥子長得倒是一表人才,而且人品應該不錯,畢竟當年救過你一命,你們也算是有緣分。”
聽到親媽的誇讚,許皓月心裏不免得意,但隱約預感到,前面還有個“但是”在等着。
果然——
“但是,你爸那邊肯定不會同意。”
許皓月臉垮了,把手上的菜葉一扔,忿忿地說:“關他屁事?又不是給他找男朋友!”
“但是是給他找女婿啊。”許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是一直想把你許給賀家。你小的時候,還跟賀軒訂過娃娃親呢,記得嗎?”
“早忘了。”許皓月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再說了,賀軒不是一直在德國嘛,說不定早就就在國外定居了。我爸在這兒瞎攪合什麼?跟季銘一個德性,都是攪屎棍成精。”
許母又好氣又好笑,訓她:“哪有女兒這麼說自己親爸的?”
許皓月抱怨道:“你們不是早就離婚了嗎?這些年我就當他死了,可他偏偏時不時來詐個屍,存心給我找不痛快,還說什麼爲我好。他撮合我跟賀軒,無非就是想巴結賀伯伯……”
許母瞪她一眼,低呵道:“這話可不能亂說。你賀伯伯現在位高權重,萬一被別人聽去了,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端。”
許皓月悻悻地閉上了嘴。
過了會兒,許母緩了緩語氣,溫聲細語地勸她:“其實賀軒那孩子也不錯,畢竟是我看着長大的,知根知底的,我也放心。他對你一直挺關心的,前幾天還打電話,問你什麼時候回家呢。”
“哦。”許皓月敷衍地應了一聲。
見她興致怏怏,許母只好中止了話題,打發她出去:“去陪那倆小夥子吧,飯好了我叫你們。”
客臥裏,陸成舟和雷秋晨很快整理好了衣物,不知該做什麼,只好坐在牀邊乾等着,大眼瞪小眼。
“成舟哥,”雷秋晨向四周掃了一圈,聲音惴惴不安,“許老師家好大啊。”
“嗯。”陸成舟沒什麼情緒地應了一聲。
“成舟哥,許老師的媽媽看着好年輕。”
又是一聲“嗯”。
“成舟哥,你以後會跟許老師結婚嗎?”
陸成舟被嗆住了,猛咳兩聲,終於掀起眼皮,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你這小腦袋瓜,天天在這兒瞎琢磨什麼呢?”
雷秋晨認真地解釋:“我是在想,要是你以後跟許老師結婚了,也能住上這麼大的房子了。”
陸成舟眯着眼,冷冷盯着他,半晌後,諷笑一聲:“我像是那種喫軟飯的男人嗎?”
雷秋晨老老實實地說:“不像。”
“那不就得了。”
門被輕輕叩響,許皓月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你們整理好了嗎?”
陸成舟起身打開了門。
許皓月換了一套寬鬆的衣裙,棉布長裙外面套一件輕薄的針織衫,頭髮蓬鬆地散落在肩上,看上去慵懶又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