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啦站在死混蛋身後。而在周圍的人們眼裏迸射出的是一種有胃口把他們活吃了的目光。
是的,沒有人希望龍紋贏,因爲他現在是敵人的化身。他吸引了所有的仇恨。即便他的目的是阻止一場自不量力的戰鬥,是挽救千百士兵的性命,是挽救在場所有人的性命。俗話說好言難勸要死的鬼,龍紋爲了不讓他們變成鬼寧願讓自己變成他們所憎恨的人來打,寧願豁出性命。
滾啦不喜歡這,恨這地方,這裏沒有好意。多年戰爭造就看狹隘,而這裏的人們乾脆把希望和仇恨一起埋葬。
滾啦忍不住在死混蛋地腿上輕踢了一下,那觸動了他的傷處,於是他帶着痛苦的表情。擡起一張心力交瘁的臉。那張臉已經沒有任何光澤了,倒襯得他很是目光炯炯。
楚漢卿:“你還有多少人?”
死混蛋:“……三去其二。一個大隊左右吧。”
楚漢卿:“你軍最擅夜襲,你爲什麼不發動夜襲?”
死混蛋:“……你防得太好,步步爲營。”
楚漢卿:“在你挖的馬蜂窩裏?你是短兵相接的天才,我一直等着我褲襠下冒出個洞,還有把捅出的刺刀。”
死混蛋:“……所以,你防得滴水不漏。”
楚漢卿:“放屁!都無所作爲到老子在你肚臍上打風槍開炮眼啦!----你到底搞什麼鬼?”
看來楚漢卿很想提前使他的刀了,滾啦忙頂上去:“我方主堡及子堡聚集火力殺傷攻堅部隊,以冷槍射殺爆破手,以地勢之利滾下汽油桶,縱火製造應急障礙,以煙幕瓦斯阻礙直瞄火力射擊。”
楚漢卿:“……他說了算?”
死混蛋:“算。”
楚漢卿:“喝口吊氣湯就想還魂?你慢慢燒,我看你有多少汽油,我等天亮,稍有間隙便以零散兵力出擊----調中軍團上來。”
滾啦愣了一下一每個人都愣了一下,最瞠然的一個人乃是阿白。
楚漢卿:“此團能打的人正在山頂上和我們作對呢----林白副團長擔任指揮。”
阿白敬禮的架勢活活要蹦將起來:“稟師座,舍死也要啃下南峯!”
楚漢卿:“何光團全軍盡墨,主力團三去其二,你中軍團一兵不損,這是光榮還是恥辱?”
阿白聲嘶力竭地:“是最大的恥辱!”
楚漢卿:“全力聽調遣,盡你們該盡的力!”
阿白:“是!”
於是炮灰團的標識也就來到了陣地之上,窩窩囊囊簇擁於特務營、警衛連之後。
戰爭,從清晨到又一個清晨,連活着也成了恥辱,連炮灰團的渣子也拿出來塑個形就扔進炮火之中。中軍團團長死混蛋龍紋回來後像被鬼附了身,他再沒做出像樣子的還擊。他爲之奮鬥的一切,他偷蒙拐騙來的事業再也沒有意義了----因爲弟兄們回不去家鄉的鬼魂。他一點點把頭塞到楚漢卿刀下。他也覺得活着就是恥辱。
滾啦湊到他耳邊:“你要是敗了,我們照樣去死。”
楚漢卿:“中軍團以班建制輪番襲擾,特務營加緊打開爆破點。”
滾啦的汗水滴上了沙盤,不敢擡頭,因爲擡頭就要面對楚漢卿的目光。而他身邊的死混蛋還是一臉掙扎的表情,沙盤對面的楚漢卿不是得意,而是疑惑,他不喜歡疑惑,所以這種疑惑早已上升爲憤怒。
楚漢卿:“天亮啦。我的百敗之將。”
死混蛋擡頭看他一眼,那眼神倒也真跟剛睡醒差不多。
楚漢卿:“你搞什麼?什麼也不做。就派個手下來跟我左支右絀?他是塊料子,可心竅是塞着的,他不開闊……”這個一向強裝理性的傢伙忽然暴躁起來:“十分鐘前我就可以爆開你的烏龜殼啦!我只是想看看你搗什麼鬼!”
死混蛋的眼神飄忽着,那真讓滾啦絕望。
李爾滾:“炸開個缺口!我們還可以在碉堡裏依靠地利抵抗!”
楚漢卿:“能擋多久?!”
滾啦忘掉了在和誰鬥嘴:“這不公平!這只是沙盤!真打一場這樣慘烈的攻堅戰,地形複雜,傷亡慘重。我軍從無空地一體的實戰經驗,誰有這樣理論的效率和理論的勇氣?!”
楚漢卿:“我每天睡眠從沒超過四個小時,一天當兩天用,就爲了效率!我虞師的兵絕不會比敵寇缺少勇氣!”
“你每天睡幾小時是你自己的事,臥薪嚐膽也可以是啊q精神!別的團我不知道,讓炮灰團去打這樣的仗肯定會譁變!”
周圍一片死寂,滾啦迅速知道他惹了多大的禍。
楚漢卿:“什麼團?”
“中軍團。”
楚漢卿不再說話了,何光看看他,他也沒做出任何反應。於是何光走開門邊,打開了門,向值班警衛指了指李爾滾,“收押。”
滾啦:“我沒有想回的家,可你記得幫我疊只紙船。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兒。”
他沒看死混蛋。但是向他說的,當警衛走來時,死混蛋伸出一隻裹滿繃帶的手把滾啦扒開了。
死混蛋:“我的防線還在呢。”
楚漢卿:“你到底藏了些什麼玩意呢?要你的部下以死相脅才說出來?----你不會說,可你的防線在哪?三條防線都成粉了。”
死混蛋:“反斜面的。反斜面的兩道防線。”
楚漢卿:“反斜面?它防的是背面!它的槍眼炮眼都朝的是西面!”
死混蛋:“背面游擊隊值得用兩道工事羣防禦?”
楚漢卿:“是防駐越軍!他們正勢如破竹地東進!”
死混蛋:“反斜防線在我軍勢如破竹之前就初具雛形,而且中間還隔着兩個師團。”
楚漢卿不再做這種爭執了,他雖然總在爭執。卻又最不喜歡爭執。
楚漢卿:“我炸開樹堡。”
死混蛋說:“我們攻擊成性。敗局已定,反而視死如歸。每一個設計都是用來殺人。殺死更多的你們。兩軍絞結,空襲失效,主陣地移師至反斜面上,你的支援火炮也報廢了。雙方都是強駑之末,只是我這枝箭對着的是你的腦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