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看了眼遲歡之後,只能將車鑰匙給道北庭。
遲歡看着道北庭毅然離開的背影,想追,可發現就算給她風火輪,她也追不上道北庭。
“時小姐,我送你去酒店。”周易道。
“謝謝。”遲歡知道道北庭這時候沒有讓她去道宅,是因爲名不正言不順,就算道北庭真的讓她去住,她也不會去。
但……
“去甘棠居吧。”遲歡想到她以前一直住的甘棠居,而且她是準備和道北庭結婚的,所以現在住進甘棠居里面,不覺得突兀。
沒想到周易面色變得極爲難看,“甘棠居……已經拆了。”
道北庭一句話,整個甘棠居在一天之內被夷爲平地,裏面所有的東西,隨着房子的坍塌,都被埋在裏面。
遲歡聽完周易的話,這個衝擊不比剛纔知道道正國去世來的強烈。
拆了?
“先前道總從洛城回來的時候,下令拆了甘棠居的。”周易補充一句,“時小姐,我還是先送你去酒店吧,時間不早了。”
遲歡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
凌晨四點,道北庭從醫院停屍房出來,心情很糟糕。
走在寂靜的醫院,腦海中全是剛纔道正國蒼白毫無生氣的面容。
到底還是遲了一步,道北庭心中有說不出的情緒,很煩躁,很想發泄出來,很想……
在記憶中,道正國應該是很健朗的人,可以拿着柺杖往他身上揮,還能中氣十足地讓他在遲歡和道氏之間做個選擇。
他沒想過再次見到道正國,會是在醫院的停屍間。
甚至有一刻,道北庭拒絕承認躺在裏面的人是道正國。可能道正國在以這種方式讓他選擇,等他選對了,道正國就會忽然間跳出來說,上當了吧!
只可惜,道正國從來不和人開玩笑。
所以道北庭只能接受道正國已經徹底離開的事實,接受這個……他從來沒想過卻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接受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消化,又是另外一回事。
胸口隱隱作痛,好像是槍傷的後遺症,只要心情一糟糕,那邊就疼。一陣一陣的,彷彿要把他整個人都侵蝕掉一般。
他離開那個令人窒息又壓抑的停屍間,往樓上走去。
從地下二層走上一樓,在樓梯轉角看到一個女醫生站在那兒抽菸。
道北庭本想就這麼走了,轉身的時候卻覺得側臉眼熟。
裴永安很快將煙在窗臺上掐滅,雙手別在背後,像是做錯事被發現的學生一樣。
四目相對,裴永安多了幾分躲閃,倒是道北庭,眼神很淡。
“還有煙嗎?”道北庭問。
裴永安從口袋裏面將煙盒拿出來,道北庭整包都拿了過來,抽出一支,“打火機。”
裴永安再把打火機給了他。
兩人站在樓梯口的轉角,道北庭一個人無聲地抽了兩支菸,等從煙盒裏面將第三支抽出來的時候,問道:“你怎麼了?”
裴永安知道道北庭會出現在這邊是因爲道正國手術失敗,遺體此時放在地下二樓的停屍間。
她?
“我剛結束一場手術,病人昨天早上還跟我說,她相信手術一定能成功。但是我無能爲力,只能看着她的生命停止在手術檯上。”裴永安道。
“學醫,還是腦外科,早知道會時常面對死亡。但每次看到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在你眼前,而你,什麼都做不了。這種感覺很無力。”
“我以爲你們醫生,心都是麻木的。”道北庭淡聲說道。
不然,怎麼做到冷靜?
“我也以爲。”裴永安道,“安慰你的話,我說不出。那些話其實對病人家屬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有用的,是盡力在手術檯上搶救。
八月份的天,四五點的時候,東邊天空已經微微泛白。
樓梯間這邊悶熱,只有熱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
“的確,一點用都沒有。”就算把安慰的話說得天花亂墜,躺着的人也永遠不會醒過來,還有什麼意思?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接下來的葬禮應該會很麻煩。”
道北庭把還剩一半的煙揣進了自己的口袋當中,並不打算還給裴永安,“你什麼時候有空?”
“嗯?”
“我連續失眠好幾天,睡不着。沒時間去找心理醫生,請你幫忙。”
“你是我見過最不配合的病人,而且我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未必對你的病情有幫助。”
“你有時間直接聯繫我,你應該知道我的手機號。”
“星辰爸爸!”裴永安似乎並不想接下道北庭這個不配合的病人。
“煙沒收了,女人最好別抽菸。”說完,道北庭單手插在西裝褲裏面,離開悶熱的樓梯間。
等道北庭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許多。
手機上是遲歡先前發來的酒店和房門號。
他開車直接去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