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到了晚上,多多少少或有蟲鳴,或有鳥叫,時不時的還有一兩聲虎哮狼吟。
可是今天晚上大營的四周卻出奇的安靜,安靜得猶如在自己的四周已然佈滿了足以震懾得讓猛虎都不敢哼一聲的猛獸。
多爾袞不愧是多爾袞,他察覺了有強敵在自己的四周埋伏,他既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落荒而逃,而是下令全軍加強戒備,並且他下令守夜的兵士全部休息,換上一班兵士站崗,另外休息的人全部穿上鎧甲,兵刃必須放在手邊。
何洛會、屯齊、巴思漢、扎喀納、穆爾佑、韓岱、伊爾德、阿嘞善、高進庫、柯永勝、管效忠、蔣國柱、馬雄、全節、徐天佑等貝勒、貝子、固山額真、總兵們徹夜不得休息,隨時準備迎敵。
同時,多爾袞還嚴令,外鬆內緊,不得讓人看出破綻。
高一功或許沒有看出來其中的玄機,但是在熊耳山上的朱聿鐭卻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確信大明新軍的主力已經埋伏在清軍答應的四周了。
並且他肯定,多爾袞已經張網以待,就等着高一功自己往他布的陷阱裏面跳。
高一功自幼便跟着李自成東征西戰,也算是戎馬半身,他都看不破多爾袞的玄機,朱聿鐭怎麼看破的呢?
朱聿鐭是特種兵出身,偵查敵情是特種兵的任務之一,而偵查敵情就要從平談無奇中看出破綻來。
首先,朱聿鐭看見了清軍換崗。
不該換崗的時候換崗,並且是所有的崗都換了,這絕對不是多爾袞一時的心血來潮。
其次,朱聿鐭也發現了在清軍答應的四周沒有野獸的聲音。
其三,清軍大營看似風平浪靜,但是其實已經是戒備森嚴了。在以往的一個月的時間裏,清軍的大營裏多多少少會有一些脫了甲冑的兵士再往來走動,朱聿鐭暗中看了三個多小時,卻是一個沒有。
這顯然是做好了大戰的準備,可是從外面看卻沒有一點異樣。
這便是典型的外松而內緊。
“完了完了!”朱聿鐭頓時心急如焚:“高一功和堵胤錫要中多爾袞的計了!”他轉頭對來保護自己的石虎頭道:“快,快,想個辦法去告訴領兵的將領,停止攻擊,停止攻擊!”
石虎頭道:“陛下,下山的路都已經被圍死了,前幾天可以下山的小路也被堵起來了,下不去啊!”
朱聿鐭擡頭看了看天,丑時已過,他急忙山上,找了李友,將事情對李友說了一遍,問道:“李將軍,必須想辦法派個人下山去,不然咱們就得都交代在這裏了!”
李友自從歸了朱聿鐭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朱聿鐭着急成這個樣子,笑道:“陛下,不用着急,不用着急,微臣有個法子,不知道成也不成?”
“什麼辦法,你說。”
李友道:“讓微臣領兵下山去衝一陣,如果建虜真如陛下說得那樣,真的給咱們大明新軍下了套子,設了局,微臣一衝,無論勝不勝,這建虜一下子不就炸鍋了嗎?他一炸鍋,山上的兄弟們自然也就有了防備了。”
“那也沒關係?”李友笑道:“老高和堵大人又不是傻子,咱們這一攪和,他們能沒點警覺嗎?”
朱聿鐭拍着自己的腦袋道:“這回老子算是笨到家了。行,現在就動手,也好早點給埋伏的兄弟報個警,也好給他們早點留點時間思考對策。”
李友拱手道:“陛下放心,我現在就動手!”
朱聿鐭道:“先擂鼓,後衝擊,聲音大,雨點小,報個信也就夠了!”
李友道:“陛下放心!”
李友點起了三千精銳,然後又囑咐蘇淦黎、黨守素和藺養成,一定要死守後面的三道防線,務必護衛陛下週全。
剛過寅時,山上鼓聲雷動,震耳欲聾,虎蹲炮開始胡亂的往山下打。
朱聿鐭見清軍大營紋絲不動,衝着身後的康沛寧揮了揮手。
康沛寧立刻搖動大明龍旗,早已在第二道防線上埋伏好的李友見了,“唰”的一聲抽出腰間的腰刀,也不招呼身後的人馬,他獨自一人首先殺了出去。
李友一馬當先,三千精銳緊隨其後;黨守素領着五百火銃手、七門虎蹲炮和五百長槍手,五百刀兵,進入了第二道防線。
整日裏守在山上,等着建虜來打,雖然也殺傷了不少建虜的人馬,但是李友總是覺得憋屈,今日裏有了衝殺的機會,他們自然是要第一個衝出去的。
清軍一看山上的明軍衝下來了,立刻衝出了一萬多人馬,和李友的三千人馬殺到了一處。
戰鼓和火炮的響聲驚動了高一功,又見了李友的軍旗,他確如李友說的那樣,一點也不傻,並且他從高處看見清軍營寨中的人馬調度有序,絲毫不亂,馬上知道朱聿鐭發現了建虜的埋伏,這是在讓李友給自己報信。
清軍一下子衝出一萬多人,將李友的三千人死死的圍住,並且還在源源不斷的添兵,山上雖然也有人馬衝下來救援,可是清軍兵多,並且早有準備,救援的人馬根本就無法和李友的人馬回合在一起。
張鼐見了,焦急的道:“高叔,衝下去吧,不然小友子這一回完了!”
高一功見了山下李友的人馬越來越少,立時雙眼通紅。他眼紅不是怕,也不是急得要哭,知道他的人都知道,高一功這是要和人拼命了!
“點火!”
“高將爺,不能亂動,”說話的是第四軍的長史白致,四十出頭,有些脫髮,向來持重:“切不可中了建虜的埋伏啊!”
他是朱聿鐭招募的第一批讀書人中的一個。
張鼐道:“白長史,建虜是有埋伏,但是李將軍已經破了他們的埋伏了,我們現在衝下去,正好裏應外合!高叔,不能讓小友子沒在這一場,他是爲了救咱們才冒死殺出來的啊!”
高一功一聽這話,熱血上涌,大喊一聲:“點火!”
白致道:“高將爺,張軍帥,不可莽撞啊!”
“你怕死就滾一邊去,”高一功勃然大怒道:“小鼐子,下令點火!”
“遵命!”
片刻功夫,三堆篝火,熊熊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