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的棋子犬牙交錯,你看着我的車,我盯着你的炮,另還銜着你的馬。
誰也不敢亂動,誰也不知道對方的下一步棋會落在哪裏。
只要一招不慎,某個字被喫,甚至是某個點重要的點位被對方搶佔,立刻就會決出勝負。
如今明清兩軍在長江南北的決戰就有這麼點意思。
清軍的第一個重要節點是徐州,因爲徐州屬於阿濟格的後方基,阿濟格所部十萬人馬的軍需物資都出自徐州,徐州被明軍攻陷,等同於阿濟格的後援被切斷。
在徐州剛剛被攻陷的時候,阿濟格也暴怒過,但是由范文程親自出面,趕往開封,很快便在河南籌集了一大批的糧餉,運到豫東南的汝寧府,再從汝寧府送到阿濟格的軍前。
解決了糧餉問題之後,阿濟格加強了對安慶的攻勢。
安慶是關係到這一場大戰的勝負。
清軍攻佔了安慶,那就意味着明軍被切爲南京、南昌兩大塊,而且南京這一塊極爲薄弱,並且被清軍掐住了咽喉,清軍再攻南京,那就真的好似囊中取物了。
相反,如果明軍能堅守安慶,就能利用安慶、利用長江的限制,利用水師的優勢,將徐州、武昌的兩大坨清軍,一股殲滅。
那樣的話,長江以南,再也沒有清軍立足之地了。
至於說湖南的博洛、尼堪和尚可喜,那就真的成了籠中之鳥,網中之魚;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所有,阿濟格和范文程,包括武昌的勒克德渾將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了安慶。
甚至爲了確保能夠攻克安慶,阿濟格還派出馬喇希率領一部分人馬,偷渡長江,從南面阻斷安慶的援軍,合圍安慶;另外勒克德渾死守九江,阻斷明軍主力進援。
但是饒州這個至關重要的點位,無論是阿濟格還是勒克德渾,就是范文程,也沒有看到。
而堵胤錫,並不比范文程高明,不然的歷史上的他不可能最後勢鬱鬱而終。
但是他最終能夠率領人馬進抵饒州,那是因爲九江攻不動,最後無奈的選擇而已。
歪打正着,這一下正好打在了清軍的死穴之上。
馬喇希爲什麼撤軍?
並不是他想引誘龍映真或者是曹志建來追,給他們設下了埋伏,而是在蕪湖城下,突然出現了十萬明軍。
十萬啊!
馬喇希纔多少人馬?
四萬之數。
且已疲憊不堪,而清軍鏈接南北的浮橋都架在蕪湖一帶,一旦蕪湖失守,那他就真的成了一支被明軍困在江南的孤軍。
此時此刻,固守蕪湖遠比守衛太平要重要得多。
當然,龍映真不追擊也是對的。
對於馬喇希這樣久經沙場的將軍而言,他不可能不在後面設置伏兵,以堵截敵軍的追擊。
馬喇希領兵返回蕪湖的時候,蕪湖城已經被明軍團團包圍。
馬喇希治好在蕪湖以東,靠近浮橋和紅衣大炮陣地的地方安營紮寨,目的就是確保浮橋和紅衣大炮的安全。
但是他心理清楚得很,僅憑自己的這點人馬,無論如何守不住蕪湖城,守不住浮橋的,就在他得知蕪湖被攻的那一刻,他就派了人走浮橋渡江,去向阿濟格求援。
次日,張煌言得知紹武皇后領兵攻佔了太平,又次日得知十萬大明新軍包圍了蕪湖,當下他下令,大小七百餘艘戰船,揚帆起航,直撲清軍在長江上的浮橋!
中軍大旗在震天響的戰鼓聲中中冉冉升空,恰在此時,東風大起,吹得繡得一個斗大的“明”字的大旗獵獵作響,在東風中飄蕩地舒展。
隨即,楊漢嚴的第二艦隊戰船和鄭成功的水師戰船,滿載兵士,分別從江北江南的港口一列列依序駛出。
波濤翻滾的江面上,盡是裝備了大炮、火箭、鳥銃的樓船。
戰船雖然是逆流而上,但是愈來愈烈的東風催得戰艦猶如箭一般駛去,像一條條碩大怪魚一般在江面上分浪前行,濺起老高的水花。
距離江南岸清軍的紅衣大炮陣地越近,喊殺聲則越烈。
顯然,這是高一功和堵胤錫正率領着大軍攻打南岸的清軍紅衣大炮的陣地。
這是張煌言先派人去向龍映真請求,然後由龍映真向高一功、堵胤錫下達的將令。
其實,沒有龍映真下達這樣的將令,南岸的清軍炮兵陣地也在高一功和堵胤錫的首批攻打目標之中。
既然沒有了江南岸炮兵的牽制,楊漢嚴和鄭成功將戰船上所有的火炮都調整了炮口的高度,對準了江北岸的清軍炮兵陣地,猛烈的轟擊。
頓時之間,江北岸上濃煙四起。
但是,隨即張煌言、楊漢嚴和鄭成功發現自己好像上當了!
他們通過千里鏡觀看被炮火轟擊過的岸上清軍炮兵陣地,雖然有一些被他們的炮火炸爛的炮管和炮車的車輪,但是沒有發現一具清軍的屍體,甚至有些清軍的士兵還站立在滾滾濃煙之中不動。
他們不是好像上當了,而是確實上當了。
上了范文程的當。
當南岸的清軍向阿濟格求援之後,范文程立刻向阿濟格獻計,將江北岸的紅衣大炮全部轉移道樹木茂盛之處,同時,將用來攻打安慶城的火炮也一併調來。
因爲范文程確信,殘明餘孽的水師一定會乘亂來攻。
一切正如范文程所預料的那樣。
明軍的戰船剛剛打完了炮,轉移陣地,埋伏好的清軍六十餘門紅衣大炮同時嚮明軍的戰船集中得最密集的地方開炮。
瞬息之間,數十艘明軍的戰船中跑,火光沖天,旗幟、木屑和士兵亂飛,隨即又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飄落下來。
在江面上調整炮位可不是你們的容易。
近百艘戰船擁擠在一起,你撞我,我撞你,這又給了清軍發第二炮的機會。
鄭成功的戰船距離北岸較遠,另外他船上的水手調轉船身和調整炮位的經驗比起楊漢嚴艦隊的水手經驗豐富得多。
在清軍火炮轟出第三炮之前,鄭成功的戰船全部調整好了炮位。
“放!”在鄭成功一聲斷喝之下,福船上令旗招展,鄭成功水師之中近百艘福船的火炮幾乎是和清軍的第三炮同時發出。
大江之上,水柱沖天,火光閃動;山頭炮陣,石屑崩雲,硝煙滾滾,撼得彷彿天地之間的萬物都在簌簌發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