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裏躲在自己的靖南王，大喊大叫，動輒殺人。
耿繼茂已然是有些神志失常了。
洛陽城現在雖然還有四萬人馬，但是真正願意守城的其實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包括耿繼茂麾下的另一名總兵連得成，人人都在爲自己的將來做着打算。
這日黃昏，尚可喜領着第十五軍的人馬來到洛陽西關，在他們的身後是十餘萬大明的主力軍團。
十五軍的三萬步兵攜帶着雲梯，按照白天選好的爬城地點，等候在城壕外的民宅院內。掩護爬城的弓弩手和火銑手都站立在臨近城壕的房坡上，只等一聲令下，千百弓、弩和火銃對準城頭齊射。
馬元利率領着一萬十五軍的騎兵和三千第三軍的騎兵列隊在西關和北關的大街上，肅立不動，而他本人卻立馬北關，注目城頭，觀察着守城的官軍動靜。
在三天前，明軍就已經和城中的一部分清軍接了上線，並且這個和明軍接線的人就是耿繼茂手下的總兵連得成。
他情願做內應，打開東門，放明軍入城。
就算如此，但是城外明軍仍然做好了不得已而強行爬城的準備。做好這個準備的是由張煌言率領的劉芳亮的第八軍和馬重禧的第十軍。
這兩個軍在開封城下他們吃了虧丟了手藝，成了各軍的笑話，無論如何，他們要在洛陽將丟在開封的臉給找補回來。
之所以讓張煌言來領軍，也是他自己要求的，他原本只是一名書生，後來是建虜南下，才投筆從戎，學會了海戰。如今大明雖然是復興在望，但是他知道，一旦建虜退出山海關，那還有惡戰要打，他想盡快的掌握指揮步兵、騎兵的戰法，有朝一日，他要坐大明朝的岳飛，做成岳飛沒有做成的大業——直搗黃龍！
大約在一更時候，南門城頭上忽然有人衝着城下喊道：“兄弟，這麼晚了也不休息，是想進這洛陽城耍一耍嗎？”
城外的壕溝邊上有人迴應道：“聽着口音咋這麼耳熟呢？”
“喲，莫不是遇到熟人了？你是漂起來吧？”
“正是正是，小弟正是漂起來。”
其實不用多說也能想得到，尚可喜的士兵和耿繼茂的士兵是親朋好友關係的不在少數。
張煌言小聲喃喃道：“漂起來？這個名字真是怪，難道還有姓漂的嗎？”
張煌言身旁的馬重禧聽到了張煌言的言語，笑道：“張大人，這你就不知道了，這人他不醒漂。”
“他不是自己說是漂起來嗎？”
馬重禧笑道：“這是黑話，這自稱漂起來的兄弟不是姓樊，就是範。”
“姓樊？姓範？這話怎麼講？”
馬重禧道：“這人在江湖上混，最怕的莫過於翻船，如果說姓樊或者姓範，那是觸忌諱的，所以姓樊和姓範的，要是自稱漂起來，要麼就是浮起來，不然沒人和你打交道。不吉利。”
“地龍老哥，我們正在等着進城，你們一開門，我們就進去。勞勞駕，把城門打開吧。”
“地龍又是什麼姓？”
馬重禧笑道：“張大人，地龍你想不到姓什麼嗎？你想想，這地上的龍該姓啥？”
“朱？”
“對羅。”
城上的“地龍”笑道：“兄弟，你想的怪美！我得進王府去問一問靖南王。他要是說可以開城門，我就開；他要說不能開，我就得聽他的。他今天拿出來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犒賞我們，官長一個人分到一兩，少的八錢，當兵的每個人分到了一錢多一丁點兒銀子，咋好不替他守城？咋好不替他賣命？”
城上城外，一片笑聲。
漂起來語氣中充滿了誠意的道：“哎呀，地龍老哥，你想想，如今連鰲拜都被大明給擊敗了，這洛陽，如今就是一座孤城，沒有援兵來救你老哥了，爲了八錢銀子，你把命送這裏了，劃不着啊。”
地龍道：“王爺說了，定南王會來救咱們的？”
“我的天呀，地龍老哥，這江湖你咋越混越回去了呢？孔有德能來不早來了，在明軍圍開封的時候就來了，何至於等着鰲拜都敗得稀里嘩啦了再來？這種鬼話信不得的。”
這話一出，城上的地龍默然不語。
這時，壕溝邊上有一名兵士道：“城上的兄弟，當初咱還留着豬尾巴的時候就聽說你們定南王在江西，在兩廣，洗了不少的城池，劫了不少的縣鎮，那錢多得沒法數，比咱們的平南王有錢多了，這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你們咋不多找他要些，嫌肉太肥啊？怕魚刺扎手啊？”
“天老爺，咱們要他也得給呀？咱們要了他不給，再給咱一刀，那就不划算了。”城上有人回答。
“簡單簡單。你們不敢找他要，就把城門打開，我們來找他要。”這一回說話是馬重禧了：“實話告訴你們吧，今天晚上這洛陽是非破不可，你們先開城門，我們先找那姓耿的狗雜碎要錢，我要的多了，兄弟們就分得多。要是讓別的明軍先進了城，這錢可就被別人要走了，弄不好還要發生誤會，害了兄弟的性命啊。那兄弟的虧得大了。”
馬重禧的話音一落，城頭上竊竊私語。這時，只聽一人喊道：“不得和城下的賊兵說話！方纔是誰在說話！”
……
“是誰在說話！”
……
“不敢承認全部處死！”
“是我。”回答的聲音是地龍的。
“來人，將這勾結賊寇的叛徒給我就地斬首！”
“誰敢殺我兄弟！”馬重禧不失時機的喊道：“今天誰敢殺我兄弟，洛陽城破之時，老子黑虎星將他千刀萬剮，如果他的家人在城中，女眷送給我手下的兄弟輪流着開開葷，男的全部斬首！”
“黑虎星”這名頭在豫西陝南一帶還是響亮得很的，不然當初李自成也不可能收他做乾兒子。
城頭之上，頓時再也沒有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