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
缺錢。
但公社也缺，所以說了也是白說，還不如不說。
缺開荒的農用機械，但相對於其他村來說，石河村已經算是走在前方了。現在石河村不僅有三臺腳踏脫穀機，還有一臺挖掘機一臺推土機。
所以，這個也不能說，即使說了領導也沒有辦法。
找領導解決困難，當然是要在領導能解決的範圍之內。
“缺人。”
現在石河村缺人，很缺人手。
開荒需要人手，挖魚塘需要人手，種青梅、桑樹需要人手，搓艾絨......統統需要人手。現在村裏五歲的孩子都要割豬草了。
以前放學後，‘希望班’的孩子們會跟着安荔濃學習，但現在統統被家長逼着去割豬草去摘艾絨。
不能怪家長現實。
幹活，立刻就能看到利益，而學習，還前途未明，所以在學習還是幹活中，家長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讓孩子幹活。
安荔濃不止一次的跟安國邦說，孩子是石河村的未來，孩子的知識、思想、眼界決定了石河村的未來。
石河村的未來怎麼能全是文盲？
肯定不能。
做人不能爲了眼前的蠅頭小利而放棄長遠的利益。學習現在看着好像既浪費錢又沒有什麼用，但卻決定了孩子的一生，也決定了石河村能走多遠。
但安國邦能怎麼辦？
他不能強硬地去要求家長不能逼孩子幹活，不能佔用孩子的學習時間，他不能啊。安國邦要是敢這樣要求，別人肯定就會毫不猶豫的懟他一句‘不幹活，誰養？你養嗎？’‘一邊幹活一邊背書就好了啊。’
所以，安國邦很迫切的需要人手。他不能把石河村的未來困在農活上，他們有更好更遠的未來。
就像安荔濃給安國邦畫的大餅，在不遠的未來，石河村會出一個又一個的科學家。至於誰能成爲科學家？
安荔濃說：“誰都有可能。鐵蛋，或者傻蛋，又或者商周，都有可能。”
所以，必須把教育重視起來。
但現在，因爲人手不足，村裏人別說重視教育了，很多家長都想把孩子從學校叫回來幹活增加工分，增加賺錢的機會。
“社長，石河村很卻人手。”
人手，已經成爲了限制石河村發展的重要因素。安國邦最近被‘人手’兩個字煩得頭髮大把大把的掉，皺紋一根一根的長，未老先衰。
“人手？”陸天明想了想，搖搖頭，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現在哪個大隊那個村不缺人手？在這個依靠人力發展的時代，處處都需要人手。
村裏人手足夠，就能開荒出更多的田更多的地種更多的糧食，然後更富裕。爲什麼現在姑娘相親會喜歡找兄弟姐妹多的人家？也是一樣的道理。
人多力量大。
安國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有辦法，但需要你批准。”
“什麼辦法？”陸天明認真想了想，還真不知道安國邦能有什麼辦法，難道有什麼被他忽略的地方？
“農場。”安國邦小聲說道。
陸天明瞪大眼睛，一臉嚴肅，語氣嚴厲，“安國邦，你瘋了？竟然敢把注意打到農場，你知道那都是些什麼人嗎？”
陸天明沒想到安國邦膽子這麼大，竟然，竟然......咬牙低聲道，“一個搞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你趕緊打消這個念頭。”
“真是瘋了。”
“我告訴你，一個處理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裏面什麼人都用，窮兇極惡、大奸大惡......作奸犯科，還有一些身份敏感的......”陸天明瞪着眼，“再缺人手也不能把注意打到農場。”
安國邦不知道這件事的嚴肅性嗎？知道。但小荔枝也說的對，既然是改造思想，爲什麼一定要在農場？
在石河村不行嗎？
農場有人，石河村缺人，爲什麼不能靈活處理？
陸天明冷冷的撇了安國邦一眼，嘆口氣，“不是說石河村不行。但是，強壯勞動力，農場不肯放手，至於一些老弱病殘？你石河村要？”
要來幹什麼？
不能幹活，還要分糧食。
有些人的身體更是被折騰得千瘡百孔。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病死吧？於心不忍。出手幫助吧？又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兩頭爲難。
“特別是有些人身份敏感，不僅不能幹活還會容易惹來一身腥。石河村再缺人手，你也不能把主意打到農場去。今天，我就當沒有聽說過。”
陸天明盯着安國邦看，“你想幹什麼？”
安國邦保證，“我不惹事。”想了想，加一句，“就是想爲農場分擔。”這話說的，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陸天明沒有忍住露出嘲諷的冷笑，“呵。”然後又感慨，沒想到一向憨厚老實的安國邦也學會了說好話。
不知道爲什麼，陸天明突然想到安荔濃，那個小小的聰明又伶俐的小姑娘，懷疑這個主意是安荔濃出的。
那個小姑娘看似和石河村格格不入，又總是出人意料的做出一些看似不合時宜的事情，但這些‘不合時宜’卻又實實在在的證明是爲了大家好。
一個很矛盾的小姑娘，有時候覺得很聰明，有時候又覺得有點傻。有時候好像閱歷豐富，見識廣泛，但有時候又好像什麼都不懂。
安國邦不好意思的看着嘴角帶着嘲諷的陸天明，“爲農場分擔的同時，也發展石河村，只要還是爲農場分擔。”
小荔枝常說，不管什麼時候都要讓自己的理由理直氣壯，高大上。安國邦挺直腰，假裝自己沒有私心。
陸天明嘴角抽抽，然後想這件事的可行性和操作空間。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的。
“堅持要？”
“堅持。”
“既然你們堅持，我和農場商量一下。不過，壯勞動力肯定是不可能給的。”勝利農場還在開荒中的，怎麼可能把壯勞動力給石河村？
“要。”
小荔枝說了，裝勞動力有裝勞動力的用法，老弱病殘有老弱病殘的安排。只要是人，就有用，就看怎麼用而已。
“當然，如果能給幾個壯勞動力就更好了。”
陸天明呵呵，“想都別想。”有壯勞動力，農場還不得僅僅抓住？怎麼可能讓給石河村？
陸天明讓安國邦做好心理準備，農場應該會讓石河村接手一些身體不好不能幹重活又身份敏感的人。
別看這些身份敏感的人好像被人踩到了塵埃裏去，被安排到農場幹最累的活，但人家好歹也是威風了十幾年幾十年的人物，怎麼可能沒有親戚朋友？
如果死在農場，他的親戚朋友過後追究起來，農場肯定承擔不起責任，肯定沒有好果子喫。
所以，農場那幫人精應該也會想把燙手山芋送走。
“我和農場商量一下。”
安國邦趁機提出想要自己挑選，“我們不選壯勞動力，但其他人......肯定也是要挑一挑，選一選的。否則，要是把一個窮兇極惡的人帶回石河村，那我就是罪人。”
“可以。”陸天明也不會把大奸大惡的人放在石河村。
陸天明和農場商量後，同意安國邦選一批人到石河村。安國邦帶着安荔濃在公社選人，這些人來自哪裏？爲什麼會被送到農場？公社有詳細的記錄。
安荔濃翻看着記錄，雙眼發光，“發了。要發了。”
這些都是人才啊。
放在農場開荒實在是太可惜，太浪費了。
人才，就要物盡其用。
有了這些人在，石河村絕對會如虎添翼。
科學家、文學家、經濟學家、大學教授、農業學家......哇哇。如果不是勉強剋制住，安荔濃都想要唱一曲，“我要發財啦。啦啦啦。”
真的太好了。
安荔濃認真翻看，“這個，這個，這個......”安荔濃一口氣點了十幾個，“都要。”
安國邦偷偷看一眼陸天明人，靠在安荔濃的耳邊小聲說道，“小荔枝，你選的這些......”安國邦擔心寶貝女兒不懂，咬咬牙，“這些人身份敏感。”
“沒關係。我有用。”
安荔濃半點不客氣，繼續選，“這個也要。”
“還有這個。”
安荔濃笑得像個偷腥的小狐狸，雙眼明亮得意。
陸天明搖搖頭，小姑娘還什麼都不懂呢。
選到人才的安荔濃很高興，然後爲了表示誠意，她提出讓石河村花高工資請來的養豬專家去勝利農場教他們養豬。
“我們要互相扶持，共同進步。”
陸天明算是知道爲什麼安國邦越來越會說話了，有女兒教導就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