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對於靈魂力量，要求就不可能低，甚至是有很高要求的；否則如果真的，勤能補拙，那麼世間該有多少神明境？天道酬勤固然正確，但是天賦……不論先天的還是後天的……都起着不可磨滅的重要作用，至少，它能讓你走的路更短一些。
江秦雖然起了興趣，但卻依然不很放在心上，即使他的石戒中，也就只有幾粒爲數不多的八品聖丹，因爲此刻，他的腦海裏盡是楊璞，哪裏還有混元丹的位置？所以他只是略微表示了一下驚訝，便重新思考起正事來……我該怎樣讓楊姑娘重新相信我呢……
人叢中，羽飛白不知爲何臉上有一些嫉妒的神色，他的眼睛正看着列玉溪，而當他周圍的人看到碑上刻着的字時，也就知道他嫉妒的原因了。
只見不大的神道碑上，兩邊分別寫着：“八柱承天，高明之位列”、“四時成歲，亭毒之功存”，中間，則密密麻麻刻下很多名字，在最下面，是人王李阻的名字，也是碑上最大的兩個字；而最上面，在場衆人都認得，就是列玉溪！
江秦看到列玉溪的名字位列其上，也是訝異，未意料列玉溪竟在此前就已經成功悟過一次道，他目光下移，在列玉溪下面的，卻是本朝第一戰師，司馬未途！江秦恍然大悟：難怪玉溪要去和司馬戰師比試，這個也是一部分原因罷。
江秦繼續往下看，卻都是一些沒聽說過的名字了，之後，柳問夏便讓衆人都選擇自己鐘意的功臣圖，進行對大道的參悟。
衆少年於是走動起來，紛紛仔細觀察起這些功臣的畫像，看一看他們畫像下面的紹介。紹介中，是各個功臣的生平。
江秦小時候在書上，已十分了解二十四功臣的事蹟，所以他並不像大多數人一樣一一看過去，反而，他幾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不遠處的楊璞身上，他看見，楊璞似乎有些迷茫，顯然不知道選誰好，所以她索性隨意相一個看來比較有書生氣的，虞伯施。
江秦見她坐下了，於是不自覺地，慢慢移動腳步，向她走去，臨到近前，在她身後面了，江秦忽然怔住，一個恍惚間，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突然出現極悲慼，極痛苦的神情。
愣了一會兒，他自嘲般笑了一笑，接着，便又移動腳步，一寸一寸的遠離了她，遠了，江秦又花了好些時間，教自己的內心慢慢平靜下來，待到他終於能控制住情緒，才發現周圍各人都已經在畫像前坐定，在細緻觀察了。
江秦雖無意做什麼參悟，但是左右無事，看看也好，而且做做參悟，沒準還能讓他暫時忘記那些煩心之事，所以他也開始尋思起來：該觀察哪副畫像？他心中沒主意，索性決定重新開始，將每幅畫像一一看過，而不和別人一樣仔仔細細的只看一幅畫。
江秦沒想到，秦穹像前竟有一個熟人……徐半山，不過他一想也就明瞭：大將秦穹乃當年陶朝第一勇將，和徐半山風格相近，所以他來此參悟，也就不足爲奇了。
徐半山既在此，江秦當然不想停留太久，於是只草草看了幾眼秦穹像便走了，細節沒看到，只大概見到上面寫了幾個大字：馬槊英雄勇武絕倫……胡公秦穹，字體蒼勁有力，正是褚公登善所書。
江秦移步下一副畫像，是英公李懋功，英公長相併不似胡公那般英武，因爲英公曾經當過太子太師，所以閻公立本畫像時，還是依稀保留了他的一些文臣氣，卻也可說是栩栩如生，人物表情惟妙惟肖。
就是江秦，習畫多年，看到這畫像，心中也是慚愧不已，心想：閻公果然不愧是當年最有名的畫師，唯一能超越他的，可能就只有已故的畫聖吳道玄了，不過，閻公去世時，吳畫聖也還沒出世呢……隨意想着，他又看向畫上的字，寫的是：國家長城義名天下。
這些題字當然都是褚公書的，但是江秦卻發現，這和前面爲胡公所寫的字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好像，蒼勁中，多了一些柔和的意味。
江秦從來沒有想過同一個人的字，風格竟有如此變化，倘說都寫的是一種字體，比如詢體，同一個書寫者，應當是一樣的風格，可是，褚公的字又爲何會不同？
江秦有些不明白，因爲就連古林松……他見過書法最好的……寫出的字，在風格上也是不會有變化的，畢竟人就是那個人，字，正如一個人，情緒也許常變，可是性格，行爲的方式，總是不會輕易改的，然而……
江秦帶着疑惑，繼續往裏看，不過，他是跳過了虞伯施的畫像的，因爲楊璞正在那兒。之後的許多畫像，程義貞、屈突達忠、李衛公……江秦都發現，不僅褚公的字有變化，就連閻公的畫，風格也是不斷變動的，似乎……是在契合那些功臣的性格！
這就讓他起了許多念頭，許多對偉大畫作的思考：難道書者、畫者，並不是以自己的風格爲絕對的，而是要看着自己所書所畫的爲何，以此改變風格？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失去了自己的個性……
罕見的，江秦的腦中竟不再去想着楊璞的事，而思想起一些很“大”的事情，大到，這小小閣樓無法裝下。
其實不只有江秦，閣樓中幾乎所有的人，都因爲這些功臣圖引發了思考：羽飛白坐在譙公柴嗣昌畫像前；方不齊在莒公唐茂約畫像前；列玉溪在鄭公魏玄成畫像前；燕霏霏、冷紅袖、公孫史、張生……及至言無諱，諸少年少女，臉上或是驚喜，或是疑惑，或是沉思，甚至痛苦。
一個個人，在這小小閣樓裏，都發生了精神層次的變化，產生了偉大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