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夜絕影苦笑了一聲，眼中有些蒼涼。
藍妖妖怔愣的看着夜絕影，她看到了他微微赤紅的眼睛，和緊抿的脣瓣。
她曾經就隱隱猜到了夜絕影的真實身份，皇陵中的幾具屍骨，祭祀天壇上假身份的蕭世子……
這些她都知道。
唯獨不知道的是，燕老頭還曾是他的老師。
“夜絕影，你不是爲了一己之私，你是爲了天下蒼生啊！”
當時天翁國師離開皇城，前往沙漠尋找長靈丹，正是夜絕影拿着前朝玉璽，帶領前朝舊部攻進皇城，奪回本該屬於他的帝王之位的最佳時機。
可是……
當時也正是一舉毀掉所有白骨花花田的好時機，機會難得，不容錯過，否則天下將大亂，民不聊生，整個大陸都有可能變成着魔人的天下。
夜絕影沒有錯！
燕老頭也沒有失望，他只是惋惜……
“天下蒼生？”
夜絕影喃喃地念着這幾個字，然後默默地搖了搖頭，神色暗淡了許多。
是啊！
天下蒼生。
從小他接觸到以及信任的人，要麼教給他的就是黎民百姓、天下蒼生。要麼就是對他唯命是從，忠心不二。
他也曾以爲，自己活着就是爲了天下蒼生，爲了奪回原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可是，遇到了她之後，才明白，曾經的自己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與着魔人沒有任何區別，是她給自己的生命裏曾添了陽光，溫暖了他冰冷的心。
幾次生死別離，他才真正明白，他要護的天下蒼生裏有一個他割捨不掉的她。
爲了她，帝位已經不那麼重要，更重要天下蒼生，僅僅只是因爲那裏面有她。
她就是他的天下蒼生，她就是他的囚籠，她就是他願意爲之付出一切的那個人，而他也甘願爲她畫地爲牢，淪陷其中。
幸好！
她還在。
他也還在。
夜絕影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對燕老失望的眼神釋懷了。
燕老對他失望，他又何曾不對他自己失望呢？
知道他爲藍妖妖放棄了帝王之位，他就眼巴巴的跟着藍妖妖去了沙漠，殊不知在他心中，藍妖妖是他使命之外最爲重要的親人。
“聽人說，老師曾經總喜歡把玩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然後將黎民百姓掛在嘴邊，還時常教育他人：‘說做人便要像這個珠子一樣明理通透’，他真做到了。”
夜絕影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三支香，遞到藍妖妖面前。
“幫我給老師上上香吧！”
見她接過香，他便走到一旁去了，留給她足夠的時間。
“好！”她求之不得啊！
點了香，走到墓碑前，藍妖妖雙漆跪地行了大禮，三叩九拜。
“燕老頭，沒能在第一時間來看你，孫女不孝，而我最想告訴你的是，我還活着，望你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之後她又說了一些瑣碎的話語，彷彿在與燕老頭閒聊，這一講便是半炷香時間，後半柱香的時間，她便沉默了，然後微微靠着墓碑掉眼淚。
走時，夜絕影看到她眼睛有些腫，便伸出手，讓寬大華貴的袖子爲她擋住寒風，以防吹傷了她的眼。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紅衣閣，不告訴任何人。
玉流蘇和長老們知道時，人早已久遠，知道他們去了後山祭拜燕丞相，一行人也匆匆去了後山竹林。
“夜王這是什麼意思？燕丞相都不在了，卻帶着上官公子來他墓前拜祭，想起活燕丞相不成？”
七長老人直話狠，當然也是私下裏這樣說說。
“你們看？”
三長老眼尖，一眼便看見一大堆極品中央放着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那是燕丞相身前最喜歡把玩的珠子。
“是銘心珠！燕丞相不是送給前閣主了嗎？它怎麼會在這兒？”
“會不會是夜王？”
“夜王不曾知道燕丞相的珠子送了出去，若是他放的，不會不讓我們這些老頭子知道。”
“那會是誰？”
衆人默了。
二長老看着那顆銘心珠陷入了沉思，他已經知道是誰留下的了，只是不明白上官南絮爲何會有前閣主的東西。
倒是玉流蘇面上揚起了笑意。
在沙漠中，夜黎辰曾說，命不久矣的天女被元虛高僧帶走了，他本就半信半疑，但爲了安撫諸位長老，他只能順着夜黎辰的意思告訴了紅衣閣衆人。
現在看來，夜黎辰並沒有騙人！
是你回來了嗎？閣主！
——
藍妖妖與夜絕影出了紅衣閣本打算直接回皇城，卻不料在半道上遇到了一批殺手，人數衆多，似乎是有備而來。
殺手未曾發現他們，倒是被先行探路的影衛發現了。
知道行蹤暴露，爲避免夜絕影動用內力，藍妖妖決定改道，繞遠而行。
一批殺手而已，夜絕影根本不放在眼裏。
但在她的堅持下，夜絕影抹了抹她的頭，同意了。
繞路之後，一路上風平浪靜。
將近黃昏，馬車在一處官道客棧旁停下，這個時辰來往的客人比午時要多一點，但到底是野外客棧，比不上城鎮的客棧生意生意興隆。
藍妖妖一踏進店中，腳步一頓，裏面三三兩兩的客人，零散而坐，衣着雖然刻意打扮成普通老百姓，但身上那一股子暴戾的殺氣怎麼都收不住。
但她也僅僅只是一頓，便與夜絕影一同進入了店中，找了空桌坐下，點了酒菜慢慢喫。
而店中的其他客人，在他們進來之時還特意多看了他們一眼，也行是因爲他們相貌和氣質的緣故，落座之後，也沒再往他們這邊看。
他們飯喫得很緩慢，喫完付賬後，發現他們還在。
上了馬車，夜絕影大手一揮，馬車啓動了，走的卻不是皇城的方向，而是朝另一個岔路而去。
“夜絕影，那些人有古怪。”
一碟花生米，一碗烈酒，怎麼可能讓零散而坐的幾個人，不說話卻能坐半天，而且一看他們的模樣，便知道他們不是那種耐得住性子的人。
“嗯！”夜絕影點頭，“殺氣很重！”
“臨走時，你可還記得店小二自言自語的話？”
回憶剛纔，他們剛剛踏出客棧，就聽到店小二站在一旁暗自嘀咕：“這幾日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來店裏的客人菜沒點幾個，一坐就是一整天，天一黑還越聚越多，把客棧當什麼了？”
這些人確實很可疑。
藍妖妖一進客棧裏就發現了，現在各家各戶都在忙着置辦年貨，哪有那麼多閒情雅緻到客棧一坐一整天，到大晚上後還聚集在一起。
這很不同尋常！
夜絕影也發現了，他微微蹙緊眉頭，神色有些凝重。
“自然記得，希望不是本王所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