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暗啞,不是在問她,而是陳述的語氣。
一顆狂跳的心,在這一刻,逐漸平復下來,似乎連周圍的風都靜止了,姜晚的耳旁,只剩他的呼吸聲。
被他抱着,她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只知道,他把她抱得很緊,生怕她下一秒就會跑開,她咬了下脣,低着頭,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她知道的。
儘管她聲音很小,只發了個單音節,但陸淮舟聽見了,清清楚楚。
他心臟莫名停跳了一拍,眸光沉了沉,抱着她的手又收緊了幾分。他大手摁着她的腦袋,把她往懷裏按。
姜晚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聞着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臉紅得像蘋果,下意識的就想要推開他。
陸淮舟當然不給她機會,他知道他的小企鵝臉皮薄,容易害羞,膽子小……所以他不會給她任何逃跑的機會。
他目視着前方,眼眸深邃,不遠處細弱的燈光在他瞳孔裏跳動着,明亮執着。
他挪了挪脣,聲音沙啞:“那,從今以後,你的眼裏只有我,好不好?”
姜晚驀然一愣。原本想要回抱他的手,僵硬得垂在兩側,虛握成拳。
“不好。”她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很固執,很認真。
少年眼底劃過一抹陰鷙的光,她軟軟的聲音又不緊不慢的響起:“陸淮舟。”
她喊了他一聲,像是無奈,又像是撒嬌。
“我有家人,有很多珍貴的朋友。”
“一日三餐,我喜歡喫米飯,但也會時不時地吃麪食、五穀雜糧,還愛喝奶茶。”
“如果我的生活裏只有米飯,沒了其他的東西,我的生活也就沒了意義。”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是我最喜歡的人,但其他人也很重要,沒了朋友和家人,我的人生,是不快樂的。
陸淮舟聽見她的話,幾秒鐘後,手上的力道輕了些,緩緩斂眸,眼裏的陰霾慢慢消散開去。
感覺到腰上的力量鬆了許多,姜晚仰着頭,正巧對上他那雙墨黑的眸子,濃如夜色。
她抿嘴笑了,露出淺淺的梨渦:“無論是宋景硯還是沈歡他們,都是我們的朋友,是我們這一段青春裏,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她說的是“我們”。
“你明白嗎?陸米飯。”
聽見她這樣稱呼他,陸淮舟輕勾了下脣,倏地又將人抱住,身上的酒氣消散了些,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語氣有些委屈。
“那你每天少喫點其他的,多喫米飯。”
姜晚噗嗤一聲笑了。像個孩子。
不對,他們本來都還是孩子。
離長大隻有一步之遙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沈歡的聲音:“舟哥,姜姜,你倆在那兒幹什麼呢?”
由於天色暗,又隔着遠,沈歡喝得有些醉,只看見這邊有兩個人影,捱得很近。並未多想。
姜晚一聽見沈歡的聲音,立馬將陸淮舟推開了些,她自己又往後退了兩步。
唐檸緊跟着也從對面的帳篷裏出來了,她朝着姜晚揮手:“姜姜,我們打算一起去山頂看日出!”
這會兒已經是凌晨了。
大家精力好,玩兒得瘋了,就想像電視裏那樣,索性更瘋些。
都說青少年是七八點鐘的太陽,他們想親眼去看看,太陽剛升起的時候,他們是什麼樣的。
他們喜歡日出,因爲日出象徵着希望和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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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晚體力差,又沒怎麼運動,所以爬山的時候有些艱辛。這一行人,也就她和唐檸,走走停停,呼哧呼哧的喘氣。
沈歡的酒還未醒,被孟子陽扶着,時不時回過頭來看看姜晚他們,嘴裏唸叨着:“你倆也太弱了,想當年,小爺我,一個筋斗雲,十萬八千里,嗝~不在話下。”
許健康攏了攏身上的風衣外套,小聲道:“當然了,這是孫悟空的臺詞。”
尚謙原本是走在最前面和宋景硯討論英語和語文的,見唐檸和姜晚落後,又站在原地等了等。
唐檸見尚謙在等他們,臉上立馬展開了笑容,眼珠子一轉道:“哎喲,尚謙同學,可以麻煩你,拉我一把嗎?”
尚謙當然不會拒絕,他伸出手。
少年的手很瘦,細細長長,指節有些突出,雖然皮膚不是很白,但那雙手很乾淨,指甲修剪得很整潔。
樸實無華。
唐檸藉機握住他的手,心裏異樣的感覺襲來,激動又滿足。
姜晚像他倆投去一個曖昧的眼神,卻見尚謙突然回過頭來,問她:“姜姜,黃師傅發的那套生物模擬卷你做了嗎?最後那個算概率的題我有些不確定,咱們一會兒討論一下吧。”
唐檸:“……”你特麼牽着我的手竟然在想學習?!
姜晚強忍住笑,點頭:“行。”
不過她實在走得累,腳像是灌了鉛塊似的,挪不動了。
陸淮舟走在隊伍的最後,見身前的小姑娘又想耍賴不走,他薄脣輕啓,提醒她道:“國慶收假後有體能測試,如果不合格,是不能參加高考的。”
“所以,你抓緊時間鍛鍊鍛鍊。”
少年的語氣輕飄飄的,莫名有些欠揍。
姜晚回過頭瞪了他一眼,這就是他不願意幫她的原因。
呵,不就是體能測試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爭饅頭爭口氣,深吸了口氣,她提步就去追尚謙和唐檸。
誰知,身後的陸淮舟突然走到她身側,輕而易舉就握住了她的手。
他側眸看她,笑起來的時候眼尾上揚,撩人極了:“我扶着你。”
姜晚瞥了眼他的手,扶就扶唄怎麼還牽上了?
臭不要臉的陸米飯。
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沒在山頂上見過日出。
姜晚坐在陸淮舟身旁,周遭是泥土和花草的味道,清新自然。
一羣人有說有笑,神采奕奕。
她在每個人臉上都看見了笑,是他們這個年紀最單純最真實的笑容。
不知是誰喊了聲:“快看,太陽出來了。”
日出東方,絢爛奪目。
沈歡張開雙臂,閉上眼,衝那朝陽大聲喊道:“所有人,都要給小爺幸福快樂!”
唐檸站起身,聲音響亮,極富穿透力:“要努力啊,唐檸。你一定要追上你的目標!”
說完,她又看向了身旁的尚謙。
尚謙很斯文,他曲着雙腿,手搭在膝蓋上,聲音不大:“清華,等我。”
許健康:“所有人,都要健健康康的。”
吼完,他又開始咳了。
姜晚偏過頭問陸淮舟,“你有什麼願望嗎?”
陸淮舟垂下眼簾,反問她:“你呢?”
她並未立即回答他,而是衝着那徐徐升起的太陽喊:“我一定要,一定要得到年級第一!”
這一次,她說的是“得到”。
她和他還有差距,她要努力,要不停的追逐。
陸淮舟輕笑了下,目光如朝陽般絢爛,輕輕的說了句:“好。”
宋景硯看着兩人,又收回視線,他沒說話,只在心裏默默唸了句:“希望,一切都如他們所願。”
席慕容的散文集中曾寫道:“青春的美麗與珍貴,就在於它的無邪與無瑕,在於它的可遇而不可求,在於它的永不重回。”
這一場青春的盛筵,很慶幸,有你們爲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