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了。
家裏的傭人吳叔給他開了門，並小聲告訴他：“秦老師最近身體不好，總盼着你回來。”
“今天聽說你要回來，人都有精神了。不過你回得晚，秦老師已經睡下了。明天早上你再去看她吧。”
秦老師就是陸淮舟的母親，大學物理教授，秦韻。周圍的人都這樣叫她。
陸淮舟點了下頭，徑直上樓。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將包放下，環顧四周，只覺得空蕩蕩的，房間很大，但沒什麼生氣。明明是自己住過好幾年的房間，現在卻覺得有些陌生。
陸淮舟坐在牀上，手機響了。
是那個老年機。
小企鵝給他發了短信：“我今天的學習任務已經完成，準備睡覺啦，你也早點睡，不要熬夜打遊戲！”
盯着那小小的手機屏幕，陸淮舟遲遲沒移開眼，他摁着手機鍵打字回覆：“好。”
不打遊戲。
陸淮舟去了浴室，洗了個澡，正拿毛巾擦着溼漉漉的頭髮，門被敲響了。
他擰了下眉，打開門，就見秦韻，他的母親，站在門口。
秦韻個子高挑，五官大氣，是那種典型的冷美人。但因爲生病，所以瘦了不少，臉上沒什麼肉，顴骨突出，眼窩也凹了些，嘴脣蒼白，看上去有些憔悴。
不過，她身上那股書香氣質依舊不減。
看見陸淮舟，她咧嘴笑了，是發自內心的很開心的笑：“我聽見家裏有動靜，猜想是你回來了，所以過來看看。”
“之後，會一直住在家裏嗎？”
她期待地看着他，這句話，也問得小心翼翼。
陸淮舟沒直接回答，他胡亂的擦了下頭髮，將毛巾放在旁邊的沙發上，沒看她：“聽說你病了，看過醫生了嗎？”
陸曜城一般不會騙人，秦韻又是工作狂，如果只是一點小病，根本不會躺在家裏。
可見，並不是小病。
秦韻剛想開口，就咳嗽了兩聲，她強壓下喉嚨的不適感，笑得蒼白無力：“老毛病了，你先休息吧，明天還得上學。”
陸淮舟沒說話，只微擡起眼眸，看着秦韻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口。須臾，他隱隱能聽見外頭傳來的壓抑的咳嗽聲。
他薄脣緊抿着，忽而，垂下眼簾，關上了房門。
第二天早上。
姜晚起得早，周凌意見她又不喫早飯，狐疑的問：“姜姜，你不會是想讓同學給你買一個月的早飯吧？”
“咱們家雖然不富裕，但早餐錢是有的，你們同學之間開玩笑，笑笑就過去了。別總讓人同學破費。”
周凌意向來善良，也樸實。看着女兒總喫別人買的早餐，覺得還是有必要說一下。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再說，現在他們都還是學生，沒有經濟來源，花的都是家裏的錢，讓別人這麼破費總歸是不好的。
姜晚拿了盒牛奶，插上吸管，抿嘴笑道：“媽媽，我知道的。但是我那個同學他死心眼兒，拒絕不了。”
“你放心，我會換個方式補償他。”
周凌意聽見她這樣說就放心了。
“你下班之後可以和朋友去喫喫飯，看看電影什麼的，不用擔心我。”
她笑得很甜，眼睛明亮。
周凌意愣了一愣，輕點了下頭：“你就不用擔心我了，快走吧，一會兒該遲到了。”
喫飯？看電影？這些她現在根本就不願意去想。只想着，好好守着姜姜，送她上大學，看着她結婚……這些纔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願望。
至於其他的，都隨緣吧。
姜晚下了樓，就見陸淮舟站在單元樓下，手裏提着早餐。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啊？”她小跑着向他靠近，笑得眉眼彎彎，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陸淮舟將手裏的早飯遞給她，單手插兜，仰頭看了眼天空，懶洋洋道：“因爲我聽你的話，睡得早。”
正在喫燒麥的姜晚聽見這話，圓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下，不相信的問：“真的？”
陸淮舟挑眉，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口：“真的。”
他只是起得早而已。
姜晚去車棚取車，忽而，又覺得不對勁，她盯着陸淮舟看了看，擰眉問：“你的自行車呢？”
陸淮舟語氣淡淡的：“出了點問題，送去修了。”
他今天早上趕時間，所以沒有騎車，讓人開車送的。
姜晚應了一聲，也沒懷疑。她嚼着嘴裏的食物，嚼了幾下，又咽下去，纔開口：“那，你搭我的車走？”
纖細白皙的手指指了指那輛粉色的女士自行車。
陸淮舟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彎腰看她，眼裏是戲謔的光：“你的意思是，讓我坐你自行車後座，你載我？”
姜晚點頭，對啊。男女平等嘛，男生可以載女生，同樣女生也可以載男生啊，這沒什麼不可以的吧。
她現在腦子裏都已經在想象陸淮舟坐在她這輛粉色小車上的模樣了，一定很搞笑。
看着她點頭，陸淮舟勾脣笑了，有些無奈，“算了，我怕你把我摔了。”
他可做不出這樣的事。
坐在這輛小粉車的後座，還讓小姑娘載着自己，挺丟人。
姜晚張了張嘴，想證明自己的騎車技術，卻突然被陸淮舟拉住了手腕，少年笑得懶散：“委屈你，陪我坐幾天公交車。”
她低頭咬了口包子，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跟着走了。
到公交站臺，一路上，陸淮舟都聽見小姑娘在嘀咕：“距離這麼近，坐公交多浪費啊，還不環保。騎自行車可以鍛鍊身體，多好呀。”
陸淮舟沒回頭，依着她那小短腿的速度，走得很慢，輕飄飄地說道：“那你明天早十分鐘出門，我們跑步去學校。”
“既環保，又鍛鍊身體。”
姜晚愣住，隨即扯了抹笑，乾笑着道：“哈哈哈，其實我覺得坐公交挺好的。隨大流，節省時間，爲國家GDP貢獻綿薄之力……”
她纔不要起那麼早呢，更不想跑步！
陸淮舟眼底浮現出淺笑，聽着她用軟軟的聲音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睏倦感好似減輕了不少。
昨晚到現在他就睡了不到四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