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葉子,發出颯颯聲來,將她的記憶帶回兩年前,少年終於要長得和她一樣高,一頭紫發如同他的父親一樣,髮質偏硬,莉莉每次給他剪頭髮都很苦惱。
“據說頭髮硬的人,脾氣也很倔強呢。”
她看着鏡子裏的兒子,語氣略帶調侃,“你是那樣嗎,威爾?”
赫卡特排着隊,等着剪頭髮,她也笑威爾,“他本來就很倔強啊。”
所以,纔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吧。
在拿着槍的奴隸面前,貴族少年屁滾尿流的逃跑,不顧那個爲救他而提出交換人質的短髮女人,威爾爲了保護莉莉挺身而出,卻被髮動技能同歸於盡的奴隸所幻化的巨石砸斷半身,失血而亡。
爲什麼她不在!
爲什麼最後一刻纔看到滿地的鮮血——
將莉莉護在身下,自己被砸的支離破碎,也想撐着跟赫卡特說的話。
未完成的夢想。
他用最後的力氣,拿出掛在脖子上,赫卡特送給他的魔麟。
一直不肯喫掉的原因,就是因爲想要見到那人親手交給他,從一切的根源改變。
那個他崇拜的男人,他欣賞的少年,還有一切一切的悲劇,都會被蝴蝶效應所改變。
威爾握着少女的手,喫力的說,“一定要把鱗片給羅傑……命運一定會被改變的……”
是啊,會改變的。
墓碑前,赫卡特低着頭,喃喃自語,“我給他了,你別擔心哦……”
身旁的兩個高大男人,好像聽到又好像沒聽到一樣。
坐在墓碑前,波魯薩利諾抽起了煙,直到日落,三人才發現不知不覺在這裏很久了。
他聽到薩卡斯基問她,“今後你打算怎麼做。”
陳述的語氣,似乎在等她主動說回來馬林梵多,做海軍。
她沒想隱瞞什麼,直接對自己曾經的老師說,“給莉莉慶生後,回去看澤法爸爸,然後去魔龍島冬眠。”
薩卡斯基看着她,深深的嘆了口氣,“那之後呢?”
少女金色的眼眸一片堅定,“回去羅傑船上,繼續當海賊。”
“胡鬧!”男人大聲呵斥道,又看了一眼墓碑,似乎擔心驚擾他們,他對自己的急躁感到生氣,“你跟我過來。”
魔龍在他身邊不自覺的站着軍姿,挺拔又嚴肅,和男人如出一轍。
兩人的選擇卻永遠背道而馳。
就這樣安靜的走向演練場,下山路上不發一言,波魯薩利諾跟在後面,哼着不知名的小調。
晴空萬里,如果沉浸在這種悲傷和懷舊的情緒裏,那以後都不要活了,他很看得開。
三人抵達熟悉的演練場,年輕的士兵對兩個男人表示十足的尊敬,眼睛偷瞄着銀髮少女,想必好奇,這個看上去可以做他們女兒的小女孩怎麼會來這裏。
他們不知道的是,魔龍曾與許多已經升職的海軍將領都在這裏比試過,拋棄原始的本能從頭學起體術。
月步、嵐腳、鐵塊……
她是澤法的義女,也是當年名聲鵲起的小不點。
在怪物般的薩卡斯基和波魯薩利諾面前,只有她能撐過五個回合。
後來有新人看完她跟這幫大老粗打架,笑着說,赫卡特一定能成爲比鶴更可怕的女海軍。
那人叫庫贊,是英雄卡普的大粉絲。
所謂飯隨愛豆,鶴乾脆把他掛起來好好洗了一遍,要怪就怪你崇拜的是個傻子,把你教跑偏了吧。
呵,愚蠢的年輕人啊。
同樣在這個演練場上,溫柔(衆:只有赫卡特你覺得!)的澤法曾問她,“你今後打算怎麼做?”
赫卡特在原地蹦來蹦去練習月步,告訴他,“威爾幹嘛我幹嘛!威爾去哪我去哪!”
男人走過去笑着拍了下她的後背,“給我站直一點。”
這個爽朗的男人,在兒子去世、妻子變成植物人後,全心全意的投入了教導海軍的事業中。
他教出無數優秀的學生,薩卡斯基就是其中一位。
或許,是歷來最優秀、最標準的海軍。
這個男人少言寡語,只知道開打,赫卡特努力接招,她也不再是當年的格鬥菜鳥了,不過顯然,薩卡斯基成長的更多。
她摔倒在地,男人問她,“爲什麼不回來?赫卡特。”
“海賊摧毀了你的家,威爾因此戰死,我不懂你爲什麼會當海賊。”
他爲她找了理由,“你又被什麼人騙了吧,通緝令的事我可以跟卡普先生說撤掉,大家也都會同意的。”
“至於你……是時候回來了,想胡鬧到什麼時候。”
薩卡斯基說了太多話,想好了每一個解決方式,爲她籌劃,以他的性格原本不會這樣開口的,但對方不是別人,而是他親手教導的赫卡特。
是那位莉莉夫人的女兒,給他爲數不多的溫情,讓他想要誓死守護的樂土,也會被海賊入侵,對他來說是奇恥大辱。
偏偏就是那一天,他不在,所以讓莉莉夫人受了重傷,變成植物人。
甚至那樣熱愛生命的人,會在能開口的瞬間,直接說出“真的想要離開”這種話。
薩卡斯基無法面對這樣的失敗,他不會再鬆懈,要永遠將罪惡扼殺於搖籃。
在他的計劃中,赫卡特會成爲優秀的海軍中將,甚至是大將,只要足夠認真去鍛鍊,以她的能力也未嘗不可。
那個該死的羅傑海賊團……拐走了要成爲海軍的她。
“威爾的死,說到底不是兇手的錯。”
少女擡眼看他,藏不住的疲憊與感傷,彷彿早就長大。
在她面前,這個老師纔像一個天真的小孩,認爲正義必勝,將邪惡趕盡殺絕,就會讓平民百姓得到幸福。
“讓那個海賊成爲奴隸,甚至被百般羞辱,最後同歸於盡的,是貴族,和貴族背後更高的存在。”
“威爾死在他們的手上。”
少年不是被那個海賊殺死的。
是這個世界。
甚至真正造成這一切的人,根本不會受到影響。
因爲他在華貴的雲端,聽不到地底的哀嚎。
“我沒有辦法去爲這樣的存在賣命,我不信任他們。”
薩卡斯基對威爾的死有着不同的解讀,“屍體是無法認識到失去的痛苦的,只有活着的人才清楚。”
他指的是澤法吧,波魯薩利諾漫不經心的想到。
確實,死去的威爾其實是很坦然的,可澤法的頭髮都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