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藏在心底深處的戾氣慢慢逸散出來，令她的識海變得一團模糊。
果然，果然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之後，她心中還是有着極其深重的怨氣，無論經歷多少年、經歷幾輩子，只要回想起來，還是會被怨氣埋沒到幾乎喪失理智。
但幸好，如今的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她。
幾個世界的遊歷，雖然沒有徹底改變她，但也讓她無形之間開闊了心胸，不會再滯留在最初的可怕記憶中無法自拔。
凌樹蕙深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望着面色複雜的蘭畹，良久才擠出一個微笑：“你剛纔爲什麼不叫醒我？”
難道看着別人在戾氣和理智之間反覆掙扎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嗎？
凌樹蕙雖然沒這樣直接抱怨，但蘭畹從她眼中看到了這條信息，便笑道：“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這終究是你的心魔，我不能強行插手讓你接受它。”
這也有道理。
凌樹蕙微微點頭：“確實，我已經想起這回事了，但是後面的事情，依舊沒有多少頭緒。”
她曾經是這凌霄城城主的女兒，但這個身份也只不過陪了她八年而已，八歲的時候，她就被綁上着石臺，割喉放血，足足被折磨了三天才死去。
死去之後，她的屍骨被綁在後花園一株老槐樹上，經歷了幾年的風吹日曬後，成爲一具枯骨。
“現在想想，的確是太可憐了點兒。”凌樹蕙嘆了口氣，擡頭望着蘭畹，帶着幾分自嘲的意思說道，“不過最可憐的還是我那對父母，他們明明修仙之人，就算修爲不高、見識不廣，也該知道殺人煉魂是多麼喪心病狂的事情，最終一定要遭天譴的。”
蘭畹微微點頭：“被心魔控制的傢伙，不會想那麼多。”
他們身爲蘭家庶支，已經衰落了許多代，亟需一個資質高的兒子去振興地位，自然就會盼望着有兒子。
但是那麼多年下來，除了凌樹蕙這個女孩兒外，竟再沒有一個孩子降生，這怎麼能不讓他們着急。
着急之下，便想到了煉製女嬰鬼來吞噬嬰兒魂魄的主意。
只要將孩子煉製成鬼魂，命她攔下併吞噬來投胎的女孩兒魂魄，或者抓來一個男孩兒的魂魄，那他們便有懷上孩子的可能。
這個想法如今看來是很無稽的，但偏偏他們心魔入體，對此竟堅信不疑。
凌樹蕙回到門外，望着那兩塊青石板，眸中神思翻涌。
她的骨頭被埋在那兩塊青石板下，任由往來的人踐踏。
據說這樣可以震懾前來投胎的女嬰，讓她們知道成爲這家人的女兒是沒有好結果的。
依舊是非常荒誕的說法，但他們居然真的這麼做了，而自己……
就成了一個血淋淋的例子。
凌樹蕙慢慢閉上眼睛，感受到蘭畹深處的手，便輕輕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