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哀後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動氣
    

    聽聞傅容那兒傳來的動靜時,我心裏還有些微訝。

    茗舒的動作真是算快的,幾天的功夫而已,說是人已經放在了聆風亭,傅容但凡能溜達過去,就算齊活了。

    我說什麼來着。

    到底是能坐上司正的人,推別人下水總好過自己往裏跳,半分猶豫都沒有。

    人我還沒見過,一應由她來操辦,這一點我也沒有反對過,何況茗舒辦事如何叫人不放心,這可是我在靖宮裏最深的一顆釘子,簡直是動都不能動,我還得反過來護着她,她比小存兒還重要些。

    如今風聲鶴唳,是個人都學會懂事了,那位新鮮出爐的倒黴蛋只要不去效仿樂霞那個蠢貨,給我老老實實地絆住傅容的心神,我也肯許她一個好出路。

    也別像玉梨似的,爛泥扶不上牆。

    我對這位玉才人可真是仁至義盡了,許諾讓阮娘放她出宮,誰料她卻說想做回宮人,我依言將她去了才人位,這傢伙又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過,整日整日往旁人的宮裏跑,沒事還和樂霞擠在一處,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們靠着我這顆‘大樹’——真是一灘爛泥,沒救了。

    我轉着念頭,想着什麼時候把樂霞和樂薇都召來問一問,頂好兩邊都遂了她們的願,也算盡了做姨母的本分。

    終歸是姓百里的,再怎麼智商底下,德不配位,也都是自己人啊.......

    宮務不在我身上,卻也不耽誤我把水攪渾,自以爲撥着算盤,便能將所有人的身前身後都理的一清二楚。

    理着理着,我嘴上隨口問了一句,實際並不指望真有人能回答:“這次是險了,也不知能叫傅容看上眼的美人到底得長什麼樣,他要是個好美色的就好辦了.......”

    我的碎碎念,唸的很輕,結果還是被忽失偈琍聽見。

    他狀似隨口一提,道:“蟬漪。”

    見我是掩不住的錯愕,他又掩口,迅速地掩住那微翹的脣角後,才假作失言,驚詫地看向我:“那宮人昨日就被調去了含涼殿,聖上親賜,命其改稱蟬漪,微臣也是聽說的。”

    ......聽說,聽誰說的,鬼嗎?

    我無言,完全的無言,已經懶得去問他怎麼談聽出這樣的消息,只是頭疼,比和淑太妃你來我往地膩歪姐妹情、及和內省局周旋時還頭疼。

    剛纔還誇過舒兒,她辦事必定是仔細地不能再仔細,我實在怪不到她頭上。

    只是這消息從忽失偈琍嘴裏漏出來,總是讓我有種脊背發涼的無力感。

    真不知除了小松子,他還放了多少人在我和傅容身邊.........

    別說是我,朱皇后的消息都沒他來的快。

    忽失偈琍邊說邊瞅瞅我,笑道:“微臣知道太后正爲此事發愁,便替娘娘去瞧了一眼,放心,容貌不算出挑,勝在還算乾淨,聖上會喜歡的。”

    我避開他的眼神,低頭看着存兒的小臉,訥訥地應了一句:“哦,乾淨就好。”

    脊背涼了又幹,無力也不過是一瞬,他連我和傅祾的事都能知道,更何況是傅容身邊的。

    之前嘴硬,一直說不怕,不過現在麼.......

    我真是有些怕他了。

    不過反過來想,忽失偈琍若真是步步算計,連一個小小的宮人都要探查一二,倒真是好事,我身邊來來往往那麼多人,他一個個算過來,累也要累死了。

    爲了迴避男人的視線,我一直裝作在逗小存兒,他那牙還沒有大半沒長出來,啃人是不會的,反倒手裏的力氣不小,哪怕他現在已經睡的跟小豬一樣,可小手卻還能主動地纏上我的一縷鬢邊碎髮,也不是拿過來要聞要玩,他就是手裏得抓個東西,不然就會哭。

    他好像把這束頭髮當成了自個身上新作的棉襖,甭管自個在棉襖裏如何伸胳膊蹬腿,反正怎麼拽都不心疼。

    小孩子嘛,愛亂動亂鬧是正常,我也沒多管他。

    結果一個沒留神,頭髮就被扯的生疼,疼的齜牙咧嘴的,一邊使勁把頭髮絲給抽出來一邊還得不把那個睡覺的小豬給吵醒,可謂是端莊盡失,手忙腳亂間倒是讓忽失偈琍大笑不止——瞧把他給樂的,牙口都露出來了,是篤定了旁人的牙沒你白是不是?

    我有些窘迫,氣呼呼地瞪了小存兒一眼,無奈小屁孩實在看不來眼色,還以爲我也很高興,更是跟我蹬鼻子上臉,還想拔我頭上的髮釵弄下來玩。

    我氣死了,阮娘不是說這孩子一直很聽話的嗎,怎麼到我這裏就改了,真當我不敢把他扔出去是不是........

    頭髮被扯痛,再扯下去就該打結了,而我越是專心,手裏便越是慌忙,存兒給我鬧得吱吱亂笑,笑完了,頭髮還是攥在他手裏。

    忽失偈琍在一旁笑得幸災樂禍,卻也靠近來,伸手替我去解。

    他的指節纖長,骨指分明,指腹皆有厚厚的繭,一看便是拉慣了弓弦,握久了馬上繮繩,充滿力量的。

    不像傅祾,傅祾的手要比他的白,也要細膩一些,可他也拉得開弓弦,更寫得一手好書,夏天還好,每到冬天時,他那雙手總是微泛着冷意,一定要旁人來暖,他才能暖。

    我那時多喜歡他,也心疼他,總說他不知保養,晝夜不分地處理政事,連送去的湯飲都不肯多用,連累的手有時比我還要冷,於是傅祾學乖了,每每在見我時,都故意把手捂熱了,不叫我擔心........

    “在想什麼呢?”有溫熱的氣息發散在耳邊。

    我回過神,才發現頭髮早已被解開。

    小存兒也是很好笑了,一見陌生的高大男人湊近,便茫然地睜大了眼睛,還真是欺軟怕硬。

    嬰孩的眼睛黑漆漆,像上好的墨珠,最是純潔、乾淨。

    他的眼裏有我,還有另一個男子。

    多像一家人。

    若是傅祾在這兒,還有我們的荊兒和綴兒......

    我面色和緩了些,身子卻不着痕跡地避開,既顯得生疏又不至於叫人察覺,回答道:“想我的孩子。”

    忽失偈琍指指我懷裏抱着的那個。

    我搖搖頭:“這是陳氏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

    忽失偈琍瞭然,將一個‘哦’字拖的老長。

    他安慰我道:“沒事,養着養着就習慣了,就當養豬吧。”

    我又雙叒叕一次陷入沉默。

    這人是不是說不出什麼好話.........

    好容易我才壓下的怒火,這一下就被他勾了起來。

    看看,這人這嘴,多會折騰。

    說不上幾句就能讓我生氣。

    雖然他氣不死自己,但我覺得,他早晚會氣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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