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哀後 >第 81 章 第八十一章 抵命
    和傅祾相處的時間比之從前多了不少,我想我不僅僅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緣故,從一開始便知道他好,只是不知會這樣好,原來單純的只是動心,接着纔是心動。也許自己從前看人看事都是過於淺顯了,實則並不知曉其真正品質,這原是我做人的失誤。

    拋開立後一事,朝中局勢日趨穩定,一切的問題在傅祾看來都不是問題,我其實一直拿他當作曾經的少年,卻不知其品性堅毅,不類先帝,反倒頗有聖祖當年執掌天下之風,既可前朝彈伏老臣,又可平衡軍事邦交,便是那些兒女情長的東西,他也無師自通。我的花箋年年都要在聆風亭掛上一排,當年寫的那些話傅祾都記得,當年鴉齊求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而我卻寫年年如期花如舊,想來自那時起我便開始幻想,希望能與傅祾一直這麼下去,不論是以親人,還是情人的方式,我們總是要在一起的。

    傅祾總是不確定,總是忍不住要問,其實他真不必這樣啊,分明彼此的心意早就銘刻於心,問了也不過是一樣的,答案從來就沒有變過。

    一輩子究竟有多長,只因有你,便不算很長了。

    前二十年過的順風順水,就免不得下半輩子多操些心,我沉浸在這份遲來的愛情中無法自拔,幾乎忘了身邊有多少雙眼睛,不論是惡意的,還是好奇的,我清楚有些事不過是欲蓋彌彰,傅祾遮掩的很好,我也遮掩的很好,可後宮女人便如一枚枚□□,她們爲了爭奪這個男人,甚至可以死,可以發狂。

    可是我既打定主意爲我的孩子鋪路,那麼旁的人也就顧不到了,對此也只能說聲抱歉了,都自求多福吧。

    茗舒在,樂薇也在,聰明的,能用的人都在,我很高興,甚至都刻意忽視了陳氏面上的不滿,多日來明裏暗裏地炫耀、打壓,她果然急了。

    這個女人,她那樣能忍,忍的這樣辛苦,忍到心內鬱結,心懷憤懣,卻還是裝的一副好顏色,請安從不缺席,甚至說笑間毫無漏洞,她仍是喚我太后,我仍是她敬愛的長輩。

    阮娘心裏納罕,納罕幾日,實在憋不住好奇,便問我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我只告訴她:

    “眼睛。”

    若是真的愛一個人,或是恨一個人,她的眼睛啊,是騙不了人的。

    七日後,陳皇子賜名,抓鬮,自開春起宮內便不興大宴,這回有太后發懿旨,衆人才敢聚在一起樂上一樂。

    人前人後,我都一直擡舉陳氏,一切都給她最好的,更是賜了轎攆,明晃晃的儀仗,宮內唯一的皇子要尊她爲生母,甚至將來更要喚她嫡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卻又死不回頭,不肯自食惡果。

    宴上,陳氏笑的溫婉又不失分寸,總之是無可指摘的完美,正宮氣勢一覽無遺,甚至隱隱壓我一頭,服制華貴,無可比擬。

    便是我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記憶中的陳氏似乎從來沒有這般神采飛揚過。

    應該的。

    這也是應該的。

    她哪會怕我呢,甚至覺得我巴不得要討好她,只因其手握最後一張底牌,但凡出手,便可掀起滔天巨浪,當然是藏的越深越好。

    每到這種時候,我就很樂意給旁人面子,予人希望再打碎希望,我願稱之爲絕望,其實看人由生轉至絕望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許久都沒這樣幹過了。

    小存兒很認人,見到阮娘還要抱抱,不過尊卑有別,當初昭聖宮的奴才照顧他是不得已,如今得以照顧陳皇子乃是榮幸,母以子貴,子以母貴,身份不一樣,到底是不一樣了。

    我也作勢逗弄了幾下,可惜小存兒不給面子,誰來都是笑呵呵的,唯獨見我,許是記着我當初說過要把他丟出去的話吧,小孩子也是很記仇的。

    小存兒實在是不喜歡我,小嘴一撇便要哭,見我離遠了,便不哭了。

    陳氏見狀,滿懷歉意地衝我福了福身,謙卑而恭順,連眼中的一抹恨意也藏的那樣好。

    貴太妃笑着插話:“皇子生的好,眼睛倒是頗似聖上,瞳仁大大的。”

    我跟着看了一眼,也笑着附和:“畢竟血濃於水,到底是親父子啊~!”

    跟貴太妃談笑時,陳氏便在一旁安靜侍立旁聽,面色似是有些滿意,這宮裏子肖父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不過還是越像越好,皇子跟皇帝關係並不同民間父子,傅祾不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不過我知道他的確在意自己的子嗣。

    所以我將他也瞞着,瞞的很好。

    我不說,陳氏也不說,誰又知曉彼此已是仇人?

    抓鬮進行的很順利,貴太妃送的手釧是先帝所賜,雲太妃人未至卻派人送足了賀禮,另有零星幾位舊人,如姜汐蟬漪之流,經傅容一事後倒也識相不少,都是最和善不過的性子,說話都專撿好聽的說,輕易不敢惹事。

    陳氏防心較重,對我始終有防備,眼見我命人拿出一枚精緻鎖片,也是先帝所賜,倒是沒拿尋常的話來推拒,只是命人收下,轉頭就衝我解釋道:“太后一出手便賜下如此貴重之物,臣妾怕皇兒壓不住,還是先收起來,等他稍大些再戴吧。”

    我點頭:“無妨,不過是些小玩意罷了,你自個做主便是。”

    如此,大家熱熱鬧鬧用過了膳,宴上陳氏用的很少,只喝了幾口木樨清露便罷了筷,我見狀,又命人將玩出一身汗的小存兒抱下去梳洗,不多時,含涼殿的旨意也正好傳到了昭聖宮。

    東潯是內侍監總管,傅祾肯派他來已是給足臉面,我想陳氏大約也是高興的。

    接着,東潯攤開聖旨,當面傳達了皇帝的意思,其內容不外乎是爲皇子正名,而如今又被恰逢吉日,便不再拖延,正式賜封陳皇子傅存爲譽王,歲祿三千石,只待成年後便可攜生母前往封地曲沃。

    以及,譽王生母,因誕育皇子有功,特晉賢妃,遷居瑞昌宮。

    是的,賢妃。

    只是一個賢妃。

    ...........

    宛如一記雷光橫空劈來,四肢都要麻木了。

    這樣一道旨意,也許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貴太妃愣足半晌,或者說此刻殿中人皆是沉默,衆人的目光或多或少,明裏暗裏,都移在了陳氏身上。

    意外麼?歡喜麼?

    我早說過,傅祾從不會忤逆於我,從前是,如今更是。

    不論我說什麼,他都會答應的。

    容貌、身體,加以利用未必不能成事。

    可女人最大的武器,卻從來不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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