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裏,一切都是寂靜無聲的。

    蔚母悄無聲息的坐在窗前,忽然注意到院子裏有兩個人,她以爲是家裏進了小偷,定睛一看發現是陸江山夫婦。

    她納悶這麼晚了二人怎麼還不休息,又擔心家裏發生什麼變故,隨意披了個外套,就摸着扶手下樓了。

    陸家院子裏修了個小涼亭,平時都是供孩子們玩耍休息的,爲了方便看顧,所以距離不遠,蔚母躲在門外就能聽見。

    亭子亮着微弱的燈,比不上路邊照明的大燈,但也勉強看得清輪廓,還平添了一分意境。

    張應榮緊張道:“那個貨車司機你處理好了?可千萬不要留下什麼把柄。”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什麼時候留下過把柄?”陸江山臉上閃過得意。

    張應榮卻覺得不安心,有些責備的說道:“要我說,你就不該把他們母女接過來,如果不是蔚國辛多管閒事,也不至於害我們拿不到錢還惹了一身騷,死了活該。”

    聞言,他這才收斂神色,不自然的打量周圍,確定沒有人,才低聲道:“再怎麼說她都是我妹妹,況且那件事也是我做的不地道……”

    張應榮冷哼一聲,根本不把蔚家的人放在心上,道:“誰讓他不長眼要衝過去,要我說這種人留下來早晚都要壞事。”

    他煩躁的揮了揮手,不想繼續聊這個話題,道:“貨車司機現在也已經坐上飛機離開了,你就別擔心了,回去睡覺吧,坐在外面怪冷的,她們兩個你也別說漏嘴。”

    “我懶得搭理她們。”張應榮起身,罵罵咧咧的往回走。

    聽牆角的蔚母雖然心下震撼,但也知道必須躲下去,她摸黑上樓,再輕手輕腳的關上門,重新坐回牀邊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

    蔚涼睡得正香,就連呼吸都很淺淡,她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隨時都有可能衝出胸腔。

    她害怕的縮成一團,最後還是因爲感受到了女兒軟乎乎的手,才勉強得到一絲慰藉。

    自那天起,蔚母的身體每況愈下,患上了抑鬱症,沒多久又開始厭食,一直拖到快不行了才被送去醫院。

    母女二人都知道,陸家不是善心大發想救她們,只是不希望人死在家裏而已。

    蔚涼每天都在偷偷抹眼淚,卻又不敢哭得太大聲,她怕母親聽到了會擔心。

    就這樣在醫院撐了一個星期,蔚母還是沒能挺過去,臨終前,她才把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祕密告訴女兒。

    蔚涼年紀還小,悟不透其中的道理,只知道陸家沒有一個好人。

    母親病逝,他們只是潦草的送去火葬場,然後就不管了,蔚涼在陸家的境遇也更加艱難。

    她整理蔚母遺留下的日記本,發現了其中的祕密,想方設法的把東西藏起來,可是放在哪裏都容易被找到。

    最終蔚涼把本子和舊書混在一起,這些都是陸景峯不要的課本,正好可以掩人耳目。

    處理完這一切,她也知道陸家無法再待下去了,和他們大吵一腳後,蔚涼背上書包一怒之下就離開了。

    她沒有地方可去,但也不願意回去受氣,只能一路走走停停,最終在一個垃圾桶邊蹲下來,撿大家丟棄的食物喫。

    勉強支撐了幾天,蔚涼遇到了這輩子最重要的人,也就有了後面八年的快樂生活。

    ……

    思緒在陶瓷碗的碰撞間拉了回來,她一時間覺得恍如隔世。

    楊格憂心忡忡的看着她,問道:“你想起什麼事情了,可千萬不要嚇我啊!”

    她搖了搖頭,儘量裝出沒事的表情,道:“沒什麼,我覺得你的話很有道理,不能這樣輕易放過陸江山。”

    “放在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養好身體,其他的事情之後再考慮。”楊格看了一眼時間,她也差不多該走了,又道,“我有空再來陪你,別鬧絕食了。”

    想開之後,蔚涼當然不會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情,她點頭道:“去吧。”

    原本以爲楊格走了,她就能好好休息,結果沒多久柳姨就進來道:“二小姐,易小姐來了,你看……”

    柳姨是知道她們關係緊張的,所以有些擔心。

    人都來了,蔚涼總不能把她趕走,只好交代道:“你直接讓她進來吧。”

    很快易翩然就走進了臥室,只見她滿臉擔憂的拉着對方的手,問道:“我聽說你生病了,所以特意過來看看你,好端端的怎麼會忽然這樣?”

    流產是她心裏的一根刺,蔚涼也不想隨便和外人談論,只是淺淡道:“沒事,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易翩然聽說她流產的消息,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但還是有腦子的,不會當面盤問,只能避重就輕的說道:“你從小身體就不好,這回在家好好休養。”

    “謝謝。”蔚涼原本已經放下了對她的偏見,可這次昏迷讓她想起了過去的事情,心裏多少都覺得膈應。

    易翩然沒有察覺對方細微的表情,以爲她是因爲流產所以心情不好。

    原本以爲顧千珩會把人送回市中心那套房子裏樣子,沒想到直接接到顧家來了,這和她的計劃有很大的出入。

    她轉了轉眸子,忽然低聲問道:“你回來,伯母沒有爲難你吧?”

    蔚涼每天都躺在房間裏,到現在都還沒有見到秦楚曼,她也明白對方是在故意避開正面接觸,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她實話實說:“我回來一直在房間修養,倒是沒什麼機會見面。”

    易翩然卻覺得不放心,道:“養病也需要一個舒適的環境,顧家雖然有人可以照顧你,但到底多有不便,到時候萬一你再和伯母起什麼衝突,影響的也是你的心情。”

    蔚涼倒是不擔心會起衝突,只不過住在顧家確實不怎麼方便,而且她也不敢面對秦楚曼。

    這件事一直沒人提,她也給拋到腦後,即便如此她也不是很想和眼前的人商議。

    蔚涼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淡淡道:“沒關係的,媽不是這樣的人。”

    顧家發生的事情外人還不知道,所以她也要做足面子。

    “好吧,我主要也是擔心你每天憂思過度,影響身體恢復。”易翩然表情誠懇,一時間也分辨不出她是真心還是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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