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無淵卻是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仍是點了點頭。
“屬下知道,殿下。只是平南王已故,而今殿下本就是大勢所趨,屬下以爲三皇子根本不足爲懼。”
他鎮定自若,彷彿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好!好得很!季無淵,枉本殿下如此器重你,你竟是連這點膽識都沒有!”一個卑賤俾子所生的賤種罷了,他有何不敢殺?
沈元祺一把將桌上的酒杯什麼的一股腦的掀起,瓷器應聲而碎,驚得外面守着的下人都不禁打了個冷顫。
看着他發這麼大的話,季無淵仍舊不爲所動,兩人就這麼對峙着。
終是沈元祺打破了僵局,他指着門:“給我滾!”
季無淵本也沒打算留下看他發脾氣。
不過在走了兩步後,他又回頭看了沈元祺一眼。
“殿下,三皇子若在此時有事,陛下第一個懷疑的便是殿下你,屬下話已至此,還請殿下三思而後行!”
說罷,不等他說什麼,季無淵便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頭也沒回。
他走遠了,沈元祺望着門外,捏緊了拳頭,眼神陰翳。
“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對本殿下指手畫腳!”
“來人!”
……
出了三皇子府,季無淵沒有回府,而是去了相國寺。
彷彿是早就知道他會來,如意嬤嬤哪兒也沒去,就在院中等他。
季無淵看到一身素衣的她時,眼眸也沉了下去。
“嬤嬤與公主還真是主僕情深!”他譏諷道。
如意嬤嬤聽到他這句話卻只是笑了笑,便給他倒了一杯清茶。
喝完她的茶,季無淵再也忍不住,質問她:“我與公主共謀之事嬤嬤不會不知道,嬤嬤爲何要幫傅淮宴?”
他知道她是納蘭氏後人,可她不是最聽敬陽公主的話嗎?爲什麼如今會站在傅淮宴這邊?
若不是她將當初他交給敬陽公主的暗樁信息告訴了傅家,他也不會在這時候一退再退。
雖說他當時將信息交給敬陽公主後便做了一些補救,可爲了讓敬陽公主信任他,他自是不敢太過明目張膽。
沒想到現如今反倒是成了鉗制他的東西。
傅淮宴這一招將自己置於弱勢,他反倒是不好再下手了,他的計劃自然也置後了,他又怎能不氣?
茶到了嘴邊,嬤嬤還是將茶放了下來,茶杯握在手中摩挲着。
既然他問了,那她給他一個交待也無妨。
“公主的決定我不會違抗,許了你的東西我更無權收回。”
“我幫傅淮宴只不過是爲了還他一個人情罷了,現在我誰也不欠了,今後我也不會再幫誰。”
她爲什麼要插手這些?看着他們這羣當初奪走他們納蘭氏江山的亂臣賊子狗咬狗她高興都來不及!
季無淵無話可說,可他又不甘心放過如意嬤嬤這麼好的助力。
“公主就這麼死了,嬤嬤你真的甘心嗎?嬤嬤既是知曉納蘭氏祕術,爲何不……”他引誘着,只要她心中還抱有希望,他便能夠利用她來做一些事。
好在他身手敏捷,沒有被茶杯打到,茶杯從他耳畔穿過,帶起了一陣微風。
若不是他躲閃及時,命中的便是他的腦袋。
“再敢胡言亂語,別怪我不留情面!”如意嬤嬤冷睨了他一眼。
他以爲她是公主?對於公主的結局她是意難平,可她心中已經沒有執念了,她不會再受任何人利用!
季無淵不是她的對手,哪裏還敢惹她,只能自認倒黴了。
“我會在背後看着你,你將來若是負了玉卿小姐,我會替公主殺了你!”
他走時,如意嬤嬤在他身後留下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來。
季無淵也回頭,很認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頓道:“此生寧負天下我也不負她!”
他有時也會忘記自己是因爲什麼才重生的,可午夜夢迴時,他總能夢到她倒在她懷中奄奄一息的樣子。
他曾經問過她一個問題,他問她,如果當初她要是知道他就是大夏的五皇子,還會不會救他。
她說的是會。
如意嬤嬤冷哼,沒再說什麼。
他走後,如意嬤嬤便去找了住持,與主持探討佛法。
她這個還活着的人,總該爲死去的人做些什麼,纔不枉她苟活在這世間。
……
季無淵是被擡回季家的,他在回府的途中路遇刺殺,受了重傷。
不過好歹是撿回了一條命。
遲玉卿在看到他渾身是血躺在牀上的那一刻,心像是被人揪着一樣。
他不省人事的這幾天,也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她真的離不開他。
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他好幾天,他終於醒了。
見他醒了,遲玉卿又哭又笑。
季無淵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
他突然想要摸摸她的臉,想到了什麼,手伸到了一半他又放下了。
遲玉卿卻不管不顧,趴在了他的胸膛上哭泣。
“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爲連你也要拋下我嗚嗚嗚嗚……”
她太害怕了,愛她的親人她一個也留不住。
我不會拋下你的,永遠都不會,他無聲說着。
想到這裏,他的眼神暗了暗。
他會被刺殺這事,他早就猜到了。
以他對沈元祺的瞭解,沈元祺這個人自以爲是,他以爲如今局勢在他,就一定會卸磨殺驢,殺掉他這個爲他出謀劃策的功臣。
所以沈元祺殺他他一點都不意外。以他的身手,想要他的性命還沒那麼簡單。
只不過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讓沈元祺對他放鬆警惕的理由。
所以他便將計就計,借了沈元祺的東風,他雖然沒有死,不過他已是重傷,一次刺殺不成,沈元祺還怕惹一身腥,他不會再有所動作。
時機成熟之前,他有大把的時間處理傅淮宴送他的大禮。
只不過,雖然傷的位置都不致命,但傷是實打實受了的。
他甚至還擔心自己會醒不過來,幸好他在夢中聽到了她的呼喚。
如果他真的是季無淵,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抱着她,可他不是,他是北堂故,他是大夏的五皇子北堂故。
他隱忍着,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