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事莫遺華年 >第19章 高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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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芸箏聞言頓時睡意全無,“怎麼回事?”說着起身下榻,但腳才碰地她就發現了不對,爲什麼自己是睡在榻上的?

    她又看向窗邊,發現羅漢榻也被恢復了原狀。

    環兒想是憋了許久,連珠炮一般道出事情經過。

    原來今早喜姑姑聽聞昨日環兒喫壞肚子的事,以爲是自己安排的膳食出了問題,生怕累及姑娘,天沒亮就跑來引香居探望。

    丫鬟們心想姑爺睡在姑娘房裏,這要是讓喜姑姑撞見辛苦養大的白菜被豬拱了,還不得活撕了姑爺。

    於是她們急中生智拖住喜姑姑,說姑娘今日有些貪睡賴牀,以各種理由搪塞推諉,兜着她到處亂轉。

    只是她們沒想到姑爺醒的比雞還早,他一看事態不對跳窗溜走,卻因爲不熟引香居的格局,跟只沒頭蒼蠅似的一通亂闖,剛巧與她們撞了個正着,喜姑姑就以爲家裏遭了賊,大喊大叫引來了前院家僕。

    那姑爺也是個死腦筋的,原本他直接溜了也就完事了,但他怕家僕們抓不到人跑外邊大肆搜捕會把事情鬧大,於是又溜回姑娘閨房找到妝臺,摸了兩枚金簪坐實偷盜罪名。

    他還怕自己翻不出牆會惹人起疑,想給自己弄點傷出來,要不是丫鬟們及時阻止,恐怕他那多災多難的腹傷又要裂上一回。

    就這樣李小郎窩在牆角坐以待斃,被家僕們雄赳赳氣昂昂地拎走了。

    穆芸箏怒道:“簡直胡鬧!”說着套了鞋襪出門去了。

    環兒傻了,這和計劃好的不一樣,她還沒把最重要的一環說給姑娘啊。

    她趕緊追出去拉住穆芸箏:“姑娘您先別急,清音她們都去打探了,說是情況不對會立刻回來知會我。”

    穆芸箏道:“你們還有閒心靜觀其變?”說着甩開她就往前院去了。

    環兒踉蹌站穩,心中淚流滿面。

    好在等她追到前院,情況沒有想象的那麼糟糕。至少姑娘沒有莽撞地衝到堂屋與宋公對質。

    環兒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

    堂屋正座上宋公好整以暇抿着清茶,李吳一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其餘家僕侍候在側,顯然家僕們雖然氣憤,但全賴宋公領導有方,沒有發生惡意毆打賊人事件。

    穆芸箏見李吳一臉上盡是煤灰,還抹的十分均勻,跟貼了面膜似的,一看就是幾個丫鬟的傑作,一時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宋公放下茶盞:“宋公現在年紀大了不喜歡打打殺殺,勸你還是老實交代,一大清早潛入宋宅,到底居心何在?”

    李吳一低着頭不說話,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原先偷溜進來他也沒想過留下過夜,現在搞得偷情不像偷情,盜竊不像盜竊,還被主人家抓個正着,真是面子裏子都丟盡了。

    而宋公演戲演的快要笑場了,他聽丫鬟們說這臭小子在外孫兒房裏睡了一夜,看他盤正條順的模樣也不像身患惡疾,怎麼就能把持得住,沒有獸性大發做點什麼呢?

    宋公收斂情緒拍案道:“不說是吧,還治不了你了。老朽差能工巧匠給外孫兒打造的金簪每支少說重半兩,單金塊摺合現銀就要八貫,夠普通人家買上兩頭好牛,我若將你扭送縣衙依法處置,按照大唐律吏,判個五六年是綽綽有餘的!”

    聞言李吳一登時冷汗涔涔,可他不能道出真相,一個姑娘家尚未出閣,且有皇家賜下的婚約在身,若被人傳出去夜半留宿外男,給皇室抹黑,恐會給她招來殺身之禍。

    而宋公見他寧可坐實偷盜罪名也不肯出賣外孫兒,心底裏別提多滿意了,也不知鎮疆王從哪找來的小子,敢作敢當有情有義,確實是可以託付終身的好孩子。

    但做戲還是要做全套,他揮揮手道:“看來是沒法子了,秦隱,把他……”

    正要喊人把李吳一拖下去,突然眼角餘光瞥見迴廊拐角的外孫、環兒。環兒還一個勁兒擠眉弄眼,顯然是她沒有做好遊說工作,攔不住姑娘。

    宋公登時警鈴大作,急道:“……們給我帶下去!”手指橫掃一片,全指向了看熱鬧的家僕們。

    秦隱一頭霧水,家僕們也是雲裏霧裏。但東家發了話,他們自然不敢違背,沒一會兒就散了個乾淨。

    宋公氣呼呼地拍桌案:“箏丫頭給我出來!”

    穆芸箏見自己行蹤暴露,忙快步走到堂屋中央,還特地跪在李吳一前頭,那姿態儼然是在保護李小郎,“姥爺,他不是賊人。”

    宋公啪一聲把金簪拍到案上:“那這個怎麼解釋?!”

    穆芸箏對事也不屑撒謊,她道:“他怕自己留宿引香居會有損我的清譽,這纔想出如此拙劣的辦法保全我的名節。而且也不是他要留下的,是我用出海名單威脅,他纔不得以留宿別院。”

    “你你你……”宋公見她承認的乾脆,氣的差點厥過去。他把家僕都遣走,就是怕外孫兒亂說話會落人口實。如今真相大白,他卻不知道該怎麼罵了。

    他的外孫,自己拿她當王孫公主來養,本該與她未來的丈夫有一樁美滿姻緣,一生順風順水,稱心如意。

    可現在因爲各方勢力攪和一處,害得她成了鬥爭博弈的犧牲品。若非她從小心性淡泊,宋公都怕她會想不開有個三長兩短。

    而今日李吳一的表現也大大超出了宋公的預料,這孩子既沒有因爲先前的事怪罪外孫,也沒有因爲她的脅迫心生歹念。遭逢大變後仍能初心不改,這般品行放眼當世能找得出幾個?

    若先前還有所顧慮,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

    “小子,我問你,女公子說的可是事實?”

    李吳一卻愣在了當場,他還沒從姑娘剛剛的舉措中回過神來。

    他在王家那樣的環境下長大,聽鄰里街坊說,頭幾年王規雲夫婦還算是稱職的養父養母,但一個尚未記事的孩子能記得什麼,不過是從旁人口中聽來一些好話,真假參半,無從印證。

    後來被王爺帶回固北軍,十二歲的年紀開始習武已經有些晚了,他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去適應軍營中的高強度訓練。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生來就是爲了喫苦的,幼年寄人籬下苦,少年千錘百煉體魄苦。甚至連沒有父母親族這項,都比同僚們慘烈許多。

    因爲在軍營裏哪怕是戰亂遺孤也都有過父母。而他卻像天生地養,就連那位給他留下家財的阿孃,也沒有半分印象。

    慢慢大了,他對這些小家情懷也沒那麼執着了,畢竟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縱觀史書,數不盡的英雄霸主、聖人國士,哪個不是過得高處不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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