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芸箏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今晚這樣驚險刺激。
也幸虧她是個大夫,見到血啊屍體什麼的一點都不害怕。非但不怕,還非常慶幸李吳一幸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要不然怎麼被弄死的都不知道。
尤其是他那一手暗器,這麼黑的情況下都能打中人的眼睛。這要是給他一把手槍,還不槍槍爆頭大殺四方。
穆大夫趕緊止住腦洞,她爬起身扳過李吳一,想要去看他的傷勢。但因爲身處牆根,光線不足,她又變成了睜眼瞎。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穆大夫要站起來點燈。
李吳一忙拽住了姑娘,他強忍疼痛道:“小傷死不了,你先別亂動,以防有詐。”說着掙扎起身,在姑娘的攙扶下站直了身體。
穆芸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能是他覺得刺客還沒死透,萬一大意靠近被偷襲,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不愧是當過兵的,果然夠謹慎。
二人小心繞開地上兩具屍體,穆芸箏將他按到榻上坐下,藉着月光摸到燈盞,剛點了油燈回頭,榻上哪裏還有人影。
回過身一看才知他走到了被踹飛的刺客身邊。
他撿起鋼刀,銳利刀尖抵住其頸動脈,“姑娘,先別忙活,過來看看他嘴裏有沒有毒藥。”
穆芸箏趕緊小跑過來,爲防止刺客嘴裏真的含有毒藥。她拽了自己的裙襬遞到李吳一面前,“先堵住嘴,我要給你處理傷口。”
李吳一好笑得看了她一眼,收刀刷拉一聲割開衣料,又順手割斷了姑娘手上的髮帶,才刀鋒一轉架回刺客頸側。
穆芸箏把布料團吧團吧塞進刺客嘴裏,爲防止他用舌頭頂出來,用髮帶給他紮緊實了。接着她又從地上撿了帷幔布條捆住刺客的手腳。
等做完一切,她把李吳一按到地上。李小郎放下鋼刀,任由姑娘擺佈,但卻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那刺客身上。
穆芸箏道:“先前給你的藥膏還在不?”說着去解他的衣服,手才碰到係扣,她才反應過來李吳一換了身圓領袍。
她挑了挑眉,想必是姥爺安排的。這臭老頭別的本事沒有,裝點門面的功夫倒是練得爐火純青。要是自己能夠回去,非得和他撕破臉皮較真不可。
想到這,穆大夫飛快掃了李吳一一眼,但怕情緒暴露,她趕緊低下頭,把注意力放回到他的傷口上。
李吳一掏出錢袋,從裏面摸出藥膏盒。
穆芸箏接過並未打開,這時候掌櫃送來的水派上了用場。
說到這個,穆大夫憂心忡忡地看向李吳一,“掌櫃不會出事吧。”剛乾架聲音那麼大,旅舍內其他客人尚且可以躲在被窩裏用被子矇住腦袋,權當房間隔音效果差。
但掌櫃就在樓下,有人在砸他的店,不可能一點反應也沒有吧。除非……
李吳一垂下眼瞼,“怕是凶多吉少。”
穆芸箏想到先前刺客要擄走自己,顯然他們是衝自己來的,她泄氣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李吳一搖頭:“這與姑娘何干,要在此下榻的人是我。”
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說的話也有一定道理。可這一系列的變故,只要參與其中就沒有人是無辜者。如今悲劇已經釀成,再糾結下去也不能讓人死而復生。
穆芸箏很快整理好情緒,認真給李吳一處理傷口。
揭開最後一層衣服,只見青年人右肩胛上一條長約四寸的深紅傷口。好在李吳一身體好,白細胞凝血的速度很快,這一小會兒功夫血已經不流了,但因先前磨磨蹭蹭,血漿幾乎糊滿了他整個腰背。
那藥膏也不知是什麼製成的,接觸到傷口以後又辣又痛,李吳一不禁繃直了腰背,試圖躲開不讓姑娘繼續塗抹。
穆芸箏皺眉,斥道:“別動。”語氣之兇惡,像是在管教不聽話的熊孩子。
李吳一也就躲了一下,隨即發覺那刺客悠悠轉醒,注意力全放到了他身上。
待包紮完畢,李小郎身上彷彿打滿了蝴蝶結,有點滑稽,又有點可憐。沒辦法,手邊沒有繃帶,她只能撕襯裙。
她這廂要給李吳一穿上衣服,卻被他一把撥到了身後。
後知後覺的穆大夫這才驚覺那刺客已經甦醒,正用完好的眼睛瞪視着他們。
李吳一握起鋼刀架在他頸側,“是誰派你們來的?”
那刺客偏開頭去,李吳一皺眉,將刀鋒壓了一分,脖頸處皮膚細緻,立刻被壓出一道血痕。
穆芸箏都懶得吐槽人家被堵了嘴,怎麼說話嘛。她拍拍李吳一的胳膊道:“讓我來。”隨即把衣服遞給李小郎,站到離刺客兩步遠的地方。
“讓我來猜猜,你們先前要將我擄走,但後來又臨陣反悔。是不是因爲任務失敗,回去以後組織追究起來,會將你們處死?”別問她爲什麼這麼問,電視劇上都這麼演。
而且死士的歷史古來已久,相傳訓練有素的死士在出任務的時候,都會在嘴裏藏一顆毒藥,一旦被抓就會咬破藥包,防止被抓住後忍受不住嚴刑拷打供出主謀。
是以先前李吳一說讓她查查看刺客嘴裏有沒有毒藥的時候,她就編排好了接下來要問的內容。
她其實不止一次懷疑過有人在潞縣安插眼線,但因爲沒有影響到正常生活,她並沒有放在心上。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他們纔會打破這種平衡,要半夜擄走自己。
那刺客顯然沒想到穆大夫一屆深宅貴女,隨便分析就能猜得這麼準,自知說與不說,最後結局必定淒涼,他也懶得再看二人,眼睛一閉假裝睡着了。
穆芸箏見他油鹽不進,拋出了橄欖枝:“你既然掌握有我的行蹤,必定知道我是宋家孫小姐。你要知道,我姥爺是先帝欽點的皇商,潞縣以他爲尊,在他的盤口上,想要將一個人送出唐土不過點頭的事情。我向你保證,只要你肯說實話,絕不會害了你性命,且會贈你一副行囊,讓你安然出海。你想你在別國躲藏保住小命,日後東山再起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刺客聞言眉心跳了跳,穆大夫沒有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表情。見狀她笑了笑:“大兄弟,我除了是宋家孫小姐,還是一個大夫。我見過不止一次,有些臥牀不起,病入膏肓的可憐人,即便是花光積蓄,被家人唾棄咒罵,也想要苟延殘喘繼續活下去。螻蟻尚且貪生,你卻只爲全那可笑的組織命令放棄大好年華,不覺得這樣很虧嗎?你的餘生還那樣長,有大把的時間鍛鍊體魄,只要有毅力,總有機會報一眼之仇。只有活着你才能拼搏爭取,死了就真的一無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