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事莫遺華年 >第97章 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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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皇后做出了最大讓步,後續事宜處理起來就簡單多了。

    首先太子妃的事原本只在小範圍內傳播,人精們早就打探到此事乃是陛下授意爲之,官家會如此安排,必有他的用意。只要不是嫌命太長,都不會去觸陛下的黴頭。

    何況從一開始太子要娶的一直是宋家女公子這一身份,至於人是不是原裝的,又有誰會在乎。

    此事之所以會鬧得人盡皆知,是因爲東宮夫婦還在熱婚期,等這股熱乎今兒過去,人們的注意力從太子妃身上轉移,之後就是繼續換人頂替也不會激起任何水花。

    但天子的家事到底影響深遠,既然陛下一開始沒有直接把宋家女公子刷下去另立他人,就說明太子妃不能換人。爲什麼不能換,大概是因爲騎虎難下了吧。

    總之大家都默認了,那就是約定俗成。但若是出了意外,也不要怪皇后破釜沉舟。時至今日,無論她得到多少彌補,都註定是最大的輸家。

    人心惶惶了一整天,基於闔宮上下極有眼力見,有關太子妃的不實言論迅速被壓了下來。

    之後聖人命項禾祕密徹查大理寺獄及尚食局一衆從屬宮人。

    禁宮的人左右邁不出宮門,比起大理寺獄的人好拿捏。但在皇城上職的獄吏就有些麻煩了,夜禁時分仍不歸家,家人難免會起疑。爲了不鬧得滿城風雨,李天鉞又跑去立政殿與皇后交涉。

    “至多一夜,時間一久,怕是會引來民衆猜忌,你意下如何?”

    宋轉雲在給穆芸箏描眉,聞言頭也不擡:“陛下不是練就了一手爐火純青的留人功夫嗎,何須旁人來指點。”

    不光把球踢回來,還順便諷刺了一把自己設計李天戟。他有時候真的不明白皇后爲何每次都能精準戳到他的死穴。

    不過這種時候來讓她拿主意的確是自己自討苦喫,於是乎,聖人以大理寺重要文書失竊爲由,封鎖了整個皇城。這下別說是大理寺獄,連皇城內上職的高官都被扣留在了署衙內。

    只是皇威可以囚困軀體,卻堵不住他們的嘴。

    “大理寺卷宗文書失竊!與尚書省有什麼關係!你不要攔着我,我要去找陛下問個明白!”

    衆所周知,能擔任兵部尚書的人都是戰場上磨鍊過來的,只是薛方引薛尚書如今統領兵部,做的都是些文職工作,再加上年事已高平日裏又疏於鍛鍊,哪裏打得過正當壯年的北衙禁軍。

    被擋回來以後,薛方引想起身後一干同僚正在看着,登時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他顫着手指着面前的年輕禁軍道:“你你你,竟敢推搡毆打朝廷命官!你姓甚名誰!何處任職!”

    守在尚書省大門前的禁軍面面相覷,不由看向站在衆人之前的頭頭。

    那人見所有人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兀自沉穩應道:“某乃北衙禁衛統領,嚴章。我等與左金吾衛的弟兄奉陛下旨意共同緝拿盜竊犯人,還望諸位閣老稍安勿躁,配合我等辦差。”

    薛方引一聽立刻安靜下來,甚至身後的尚書侍郎們也都停下了竊竊私語。千牛衛與北衙禁衛直屬聖人統御,既然出動了這兩衛,足見失竊文書的重要性。

    薛方引乾咳一聲:“既然如此,那便再等等罷。”說着扶正璞頭帽,抻開雙臂把同僚們兜回了署衙大門內。

    見他們走後,戶部尚書萬德上前問道:“萬某冒昧問一句,失竊卷宗可是與鎮疆王有關?”

    嚴章眉心一跳,“萬閣老見諒,下官不知。”他一個小人物哪裏知道這些高官要員的機密要事。

    萬德見他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打了個哈哈道:“某就是隨便猜猜,統領切勿掛懷。”說着頭也不回的跟上了同僚們。

    渤海國。

    自從那天晚上莫名驚醒以後,李吳一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除了需要喫喝拉撒,空閒時候不是一大清早跑沒影,就是盯着地面發呆一整天。

    公主兩個僕從來問斛酒怎麼回事,他也不好意思嘴碎李吳一的糗事,任由他們胡思亂想。烏靈兒就以爲李吳一是被關出毛病來了,頗爲於心不忍,和高虎一合計,決定帶他出去好好逛逛。

    有高侍衛在,相當於有了一張通行令牌,起先李吳一還很好奇王都內外的守衛爲何對他禮遇有加。一問才知道前段時間主持大局的外城郭守將高博是他老子。

    不光是他,就連烏靈兒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女眷。高虎還解釋:“高,烏乃是渤海右姓,李小郎你難道不知道?”

    李吳一知道就有鬼了,從前他在固北軍中任職,是個徹頭徹尾的武官,能把字認全就算不錯了,哪還會沒事找事去記住別國的貴族大姓是什麼。想到這他回頭,看了眼跟在後面與烏靈兒手挽手的女孩,她不會也是?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女孩含蓄地朝他笑了笑。

    高虎摟住李吳一脖子道:“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姓甚名誰?”都在一塊共事這麼久了,沒必要如此見外吧。

    李吳一還真不知道,一來語言不通,二來女孩又是個啞巴,他不會爲了一些小事揭人傷疤。

    果不其然,只聽高虎道:“她姓楊名笙,楊啊,也是我渤海右姓。”

    這日子沒法過了,怎麼身邊盡是臥虎藏龍。不對啊,隊伍裏還有個斛酒,他一個刺客還能貴得到哪去?

    斛酒彷彿感受到了李吳一的怨念,裂開嘴露出了一口大牙,“鄙人不才,祖上乃是前朝沒落寒門。”

    衆所周知,寒門可不是破落戶,人家可是正經的落魄士族。祖輩爲官,高冠博帶,文采斐然,且擁有濃厚的家祖底蘊,沒準還曾經權傾朝野過。難怪他一個刀口舔血的刺客,會故意曲解姑娘的意思取一個還算雅緻的名字,還有閒心批判自己寫得祭文粗鄙。敢情這一行人裏就自己是個平頭百姓。

    李吳一突然覺得未來無望。人公主的侍衛是將軍的兒子,僕從是高官家中的女眷。這麼高的門檻,他一個要戶籍沒戶籍,要地位沒地位的平頭百姓如何頂替高虎跟隨公主一起回唐土?

    正惆悵間,幾人行出了王宮。忽汗城外不置皇城,跨過護城河,再穿越一個廣場就是坊市街區了。

    街頭巷尾穿梭的人羣多是靺鞨族人,隆冬已過,來往的人們脫下了獸皮大衣,輕裝簡行。無論男女,皆着粗布左衽袍服,做辮髮打扮。

    衣物顏色不如中原多姿多彩,個別愛美的女郎們就在裝束上下功夫,比如在辮尾紮上珠玉金銀花飾與鈴鐺,走動間鈴聲清越,搭配一張自信嬌俏的面容,分外靚麗活潑。

    穿過了坊市北街,進入中部十字主幹街道以後,往來的商販中多了些異族打扮的人。有來自高句麗的商販,也有新羅商販,他們的服飾與唐土有些相似,長袍服高腰繫帶,蒙着黑色頭巾,下着高齒木屐。走在泥濘的路上,自是比渤海人的膠底鞋防水防溼。

    且由於化雪時節,坊市屋舍檐下掛滿了冰錐,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在商鋪間穿梭的人還得護好了脖頸,生怕雪水漏進衣領裏。

    誰能想到十幾天前,這些人還在面臨即將亡國的苦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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