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然微微斂眉,想起了只有原主一個人知道的事。
良玉是太醫院一個太醫的獨子,幼時在因緣巧合之下被原主所救。
原主那時正值受寵,救下一個不小心冒犯了貴人的小孩也沒什麼難度。
但許是家教優良的原因,小時候的良玉報恩之心就極爲強烈,但原主那時受寵,也不需要隨手一救、只比自己大幾歲的官員之子的報答。
但那時候的良玉卻是一根筋認死理,說報答就要報答,於是一來二往,兩人漸漸相熟……
可以說,算得上竹馬竹馬吧……
也是因爲這個竹馬,原主母妃失勢後,她被那些皇子欺壓踐踏,被宮人拳打腳踢,後面才能留下一命報仇。
恐怕就連後面救她的三皇兄,都沒有良玉給她的印象深。
如果說原主將僅有的一絲溫柔給了三皇兄。
那她就是將全部的信任給了溫柔竹馬良玉。
所以,在原主及笄禮之後,她設計讓良玉看到了自己的女子身份。
因爲早就看透人性險惡的原主十分確信,對方不論是出於感情還是自己的性格,都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相反還會努力幫她隱瞞……
良玉不愧於他的名字。
溫良恭謙,清潤如玉。
對方忠君愛國,君子端方……
但首先,他會忠於自己的心。
是人都會有私心,有不忍,還會感情用事。
原主就是利用了這一點,良玉的不忍和看了對方身子的責任……
成功的將竹馬劃分到自己的陣營,有了一個太醫,女子的身份更不容易暴露。
但就算這樣,原主的態度也沒有什麼改變,她深諳人心,也極爲了解自己這個竹馬。
若是她是一般人家,良玉會將人娶回家不讓對方名聲受損。
但若是一國之君,尤其是幼時救過他又被他冒犯到的女子,對方心底的原則只會讓他愧疚、想要彌補。
原主的算盤打得好。
良玉最後的確對原主忠心無二,在原主真實性別被發現後,最爲緊張擔憂的人就是他。
在原主被囚禁後,也是他主動聯繫陳希打算劫獄救原主出來。
但後面卻被渣男預料到,被丟進典獄司,被廢掉行醫的雙手。
一手出神入化的鍼灸之術也止步於此。
後面他被渣男隨便列了個罪名流放西北,最終在路上被生生折磨死……
本該是翩翩濁世佳公子,卻淪落到飽經摺磨、倍受欺辱、悽慘死去的下場。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那麼一絲後悔。
雲淺然眸光微閃,垂眸看向半跪在世上繫腰帶的男子,忽的一愣。
她似乎有點明白了……
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就跟以前世界裏,男主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樣……
雲淺然眉頭緊擰。
沒想到原主還給她留了這麼大一個不好處理的攤子……
“君上,可否伸手讓微臣把脈?”
良玉服侍好君王的穿戴,便規矩的站在一邊請示。
雲淺然不知道怎麼處理原主留下的問題,只能暫時遵循着原主的人設點點頭:
“在哪兒?”
良玉立即回道:
“君上坐在軟塌上即可。”
“把出什麼結果來了?”
良玉細心的用一個小軟枕墊在少年君王手背下,聞言頓了一下。
而後纔看向君王,眉眼凝重道:
“君上,情況不怎麼好。”
雲淺然眉頭一凝,神色有些正經。
“君上幼時落下的病根有惡化的趨勢,若不仔細調養……”
良玉謹慎道:
“恐怕日後會危及生命。”
雲淺然手指摳着坐墊,尖利的指甲扯出上面的細絲,她低聲喃喃:
“爲什麼突然加嚴重……”
雲淺然想起自己變得虛弱的靈魂,心底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這個世界,恐怕越到後面,身體會越愛越差,而最終終結時間,或許是原主死去的那一日……
良玉聽到那聲極輕的呢喃,心底微微抽痛了一下。
他微微擡眼,溫和的安慰道:
“君上不用擔心,微臣一定會找到法子徹底根治病根。”
病根都是原主幼時大大小小的傷沒有處理好留下來的,再加上原主從小就喝的那些遮擋性別的藥……
落下的後遺症也讓原主受了不少苦。
也是登基後的幾年,用全天下的珍奇異草才慢慢養回來的。
雲淺然想起每天的一碗藥,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今天的藥給我吧。”
依然是每次喝藥前苦大仇深的模樣。
良玉輕笑了一下嗎,然後解釋道:
“微臣正在改新藥方,可能會配合藥浴一起用,暫時不用喝之前的藥。”
雲淺然挑了下眉,正欲開口,外間突然傳來宮女的聲音:
“君上,逍遙王求見。”
雲淺然一怔,神色微緩,而後起身朝正在收拾藥箱的男子說:
“你先退下吧。”
良玉對這樣的情況很習慣,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雲淺然擡步向外走:
“吩咐御膳房準備些喫食來。”
良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確實該用膳了。
君上昏睡這一天多也沒有喫進去多少,該去催一下。
這樣想着,良玉收拾藥箱的速度快了一些,而後挎着藥箱走出屏風。
傳言能讓小兒夜啼的暴君正一臉懶散的半倚着,手裏拿了一份奏摺,看到人出來。
少年君王揚了揚下巴:
“去吧,今晚就不用來了。”
良玉點點頭:“微臣告退。”
剛出殿門,他就在碰到了正欲上臺階的逍遙王。
良玉恭敬的行了一禮:“王爺。”
雲木聽到這話瞬間笑了一下,旋即猛地將手中的摺扇一合,風流的丹鳳眼微揚:
“良大夫?”
良玉點點頭,打算就這樣離開,但云木卻又無奈感慨的多了一句:
“良大夫日日侍奉君前,忠心耿耿,本王倒是慚愧。”
良玉脣瓣輕抿,他一直感覺傳聞風流瀟灑的逍遙王給自己的感覺怪怪的。
也不願跟對方深交,於是也只是恭敬的點了下頭回道:
“王爺諸事繁忙,君上在裏面,王爺不要讓君上多等。”
說着,身着藏青太醫服的男子便垂首下了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