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抓住浴桶的邊緣,身子微向前傾,咬牙切齒:
“滾出去!三國如何,輪不到你一個閹人來管!孤也輪不到你來伺候!”
少年君王冷然勾脣,眼底盡是輕蔑:
“風督主,你認爲你一個殘缺之人,配?觸碰孤嗎!”
鳳棄暮早早就躲開了扔向自己的綢布,面不改色的聽着君王不痛不癢的責罵。
他身姿頎長,腰身挺拔,聽到這樣侮辱人的言語也沒有一點彎折。
就連一點情緒波動、哪怕憤怒都沒有。
這就是一直困擾少年君王的,因爲就算是這樣難聽的話,對方都沒有一點反應。
她本就不是男子,也不清楚對方是不是跟本就不在意自己對身體缺陷的侮辱。
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樣的情況她更還是願意歸咎於對方城府太深隱忍至今。
所以雲淺然並不認爲自己這一兩句話就能讓對方惱怒離開的效果。
她微沉着臉,在對方即將出聲時搶先:
“風督主,不要逼孤……”
君王話裏充斥着威脅和警告,也包含着同歸於盡的決然。
鳳棄暮默了一瞬,盯着少年君王眼尾的紅痕,以及那顆欲墜不墜的紅色小痣,暗自挑眉。
逼?
他略微思索。
似乎是有點逼得太緊了。
畢竟說不定自己一走進就能看到這顆不聽話的棋子隱瞞了自己什麼……
惱怒忌憚是少不了的。
可那關他什麼事?
不聽話、不配合的棋子,就算長得再賞心悅目又怎麼樣。
做一個只聽他的話的暴君,一個乖乖被他控制的傀儡,或許還能安然無恙活到死。
但跟他同歸於盡,或者是讓他陪葬的這些話,還是算了吧。
他的命,可比一顆棋子重要多了……
現在,只祈禱對方不要讓他抓到什麼私下聯絡的人吧。
鳳棄暮只是頓了一下,卻沒有絲毫退讓,反而不緊不慢的往君王的藥浴的浴桶走。
一步一步,像是要落在人心尖上,讓人膽顫。
系統一臉驚恐的看着膽敢挑釁自家宿主的人,整個小光團炸成一個球形。
勇士啊這人……
跟它家宿主作對……金燦燦一臉恍然,讓它想想上一個炮灰是什麼下場……
雲淺然根本就不知道自家系統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她扣着浴桶的邊緣,像是要生生將那塊木扳下來。
眼見着還有幾步,雲淺然繃不住了,她面色冷沉,維持着這個姿勢突然向殿門喊道:
“來人!”
鳳棄暮腳步一頓,有些意外對方的行爲。
怎麼藏了個人,還敢叫外面的人進來?
真不怕對方斂息太久被憋死了?
也不怪鳳棄暮這樣猜,畢竟到現在爲止,他都沒有感受到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的氣息。
要麼是對方功夫比自己好,讓他發現不了。
要不就是對方用的是那種又費力又困難的龜息閉氣法。
但事實上整個鳳瀾大陸的前三十年內,武功能比得上他的人寥寥無幾。
而比得上他的人也不會做一個暴君的人。
取那害人無數的暴君的命還差不多!
所以鳳棄暮更願意相信後面一種。
難不成……
鳳棄暮視線再一次放入泡着藥材的浴桶。
難不成華雲殿裏真的沒人?
門口響起侍衛的回窸窸窣窣的聲音,鳳棄暮擰眉試探:
“君上讓他們進來?不擔心瞞着的事被發現?”
雲淺然瞳孔極其細微的緊縮一瞬,而後佯作鎮定的皺眉出聲:
“風督主要發瘋就別在孤的地方,外面盡是你可以撒歡的地方。”
這樣將人比作狗的侮辱,沒有將鳳棄暮激怒。
畢竟他現在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這個不聽話的棋子果然藏了人。
他可沒有錯過對方剛剛那即使細微,也真實存在的反應。
想到這,紅衣督主臉色沉了沉,一張豔麗至極的臉盡是寒冰,他沒有理會少年君王的嘲弄,冷笑靠近:
“君上不愧是殺父弒兄爬到今天這個位置啊,演得一手好戲,連本督都被你騙過了。”
雲淺然勾脣冷笑,對這些激怒人的話沒有什麼反應。
鳳棄暮緊緊盯着對方的表情,自顧自道:
“明有本督,暗處又有一個不知名的高手……”
雲淺然原本還警惕對方的靠近,聽到這樣雲裏霧裏的話,頓時茫然了一瞬。
不知名的高手?
鳳棄暮心底又一股不知名的怒火,看着對方走神,動作飛快的向對方脖頸扣去。
雲淺然意識到危險,立即回神,側身一偏。
肩部瞬間被緊緊的扣住,像是一個鐵塹,讓人動彈不得。
雲淺然有些喫痛的哼了聲。
而後反應極快的雙手扣住浴桶,以免自己被拉起來。
“風棄暮!你放肆!”
少年君王目光噴火,神色痛恨又屈辱。
一代君王,被一個閹人制住……簡直……
顏面丟盡!君威受辱!
鳳棄暮沒有注意到對方的情緒。
他滿心都是對方隱瞞的事,那是事情脫離掌控的不虞。
紅衣督主心底怒意更甚,甚至都忘了理清楚自己爲什麼生氣,徑直就着這個姿勢質問:
“君上,本督勸你三思……人究竟在哪兒?”
雲淺然心底警惕,面上一片隱忍厭惡:
“你在發什麼瘋!鬆開!”
鳳棄暮不動,再次重複:
“你藏的人,在哪兒?!”
雲淺然心底滿是被閹人觸碰的噁心,就算對方手上的溫度不是印象裏那種陰冷滑膩的感受也一樣難以接受。
她緊皺着眉,閉了閉眼,而後猛地睜開:
“風棄暮,孤告訴你,你說的什麼人孤一點也不知道!全都是你一個人像只瘋狗一樣亂吠!”
“現在,給孤鬆開!”
兩人對峙間,都沒有注意到剛剛還有些動靜的殿門口無聲安靜了下來。
鳳棄暮一瞬不瞬的觀察少年君王的表情,判斷對方話裏的內容是不是真的。
兩人寸步不讓的對視。
紅衣督主眉頭微凝。
如果不是對方演技太好,那就可能是真的沒有人了。
風棄暮扣着少年君王肩部的手有些遲疑。
難不成,真的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