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焰按下面前的劍尖:“兄臺,冷靜。”

    “你這半人半魔的妖怪,”岑正青打着酒嗝,放聲吼着,“沒想到空華派竟庇護妖魔,我……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說着直接揮劍就砍。

    凌焰一個後仰躲開攻擊,而後提劍相擋,一邊避戰一邊勸道:“兄弟你冷靜點!開學第一天打架是會被逐出師門的!”

    岑正青一言不發,奮力追擊。旁邊的人連忙躲開。

    凌焰本不怕他,也不是打不過,但他尋思着不能給師尊惹麻煩,所以不願跟他動真格。

    他不斷閃避,不料腳下踩到冰塊,突然摔倒。岑正青立刻撲上來騎在他身上,棄了木劍,狠狠一拳揍在他側臉。

    這下凌焰忍不住了,馬上還擊。兩人便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旁邊也沒人拉架。

    岑正青比凌焰還矮半個頭,身材也單薄,凌焰生怕自己下手重了,到時候不佔理,只能悠着點,不敢狠狠揍他,但岑正青卻是毫不留情。

    凌焰一想喝醉了也不是你下重手的理由,當即丟了心理負擔,馬上還以顏色。

    反正不是他先動的手!

    不多時,湛原回來了。遠遠瞧見兩個同桌打了起來,他大喝一聲:“住手!”而後急匆匆跑來,將兩人分開。

    “發生何事?”他擋在兩人之間,嚴肅地問。

    岑正青喘着氣,撲進他懷裏,吊在他身上,指着他身後的凌焰,醉醺醺道:“他……他是半人半魔!是妖怪!我……我要替天|行道……殺,殺了他……報仇。”

    凌焰忍不住挑釁:“那我到底是魔還是妖怪啊?你能不能統一說法?”

    湛原攔了他一下,又對岑正青道:“他沒有害人,你沒資格替天|行道。”

    而後他隔空抓了一把雪,抹在岑正青臉上,識圖讓他清醒。

    岑正青拍開他的手,梗着脖子:“你沒有資格說我沒有資格!”

    恰在這時,一個威嚴的女聲傳來——

    “那我有沒有資格?”

    衆人回頭,只見是寧微月到了。

    大夥兒立刻躬身行禮,齊喊:“參見院長!”

    寧微月居高臨下地看着岑正青:“你沒有資格替天|行道。麻溜兒地捲鋪蓋回家吧。”

    “弟子不服!”岑正青踏着酒鬼的步伐,紅着臉道,“我擠破腦袋好不容易纔拜入空華派。然……你們空華派能容得下一個半人半魔的怪物,竟容不下我這……我這心懷正義之士,我……我……”

    他搖晃着走到寧微月面前,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嗚嗚,爹孃都……死了,我……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殺,殺了他,殺了他……”

    說完人往地上一倒,睡了。

    “來人,”寧微月一揮手,“把他扔到山下去。”

    這麼好的機會凌焰怎能不趁機展現一下自己的寬容大度!

    “且慢!”他急忙走到寧微月面前,恭敬道,“師……院長,他只是喝醉了……先別把他扔下去吧……”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滿臉淚痕的岑正青:“聽他所言,該是有苦衷,弟子能夠理解他。只要他醒了給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他。”

    寧微月四下看了看,問:“誰帶的酒?誰給他喝的?”

    “這……”凌焰支支吾吾,“……他自己帶的……”

    寧微月道:“上課飲酒,這一條就足夠我將他逐出師門。”

    “弟子斗膽懇請院長給他一個機會!”凌焰在她面前跪下,沉聲道,“想來他不遠萬里來到咱們空華派,也是想學得一身本事替父母報仇,若非心中苦痛難忍,應該也不會酒後失控……課間飲酒確實不該,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院長可以嚴懲他一番,令其思過。至於逐出師門,還望院長三思啊。我空華派乃當世第一大門派,素來容納百川,兼濟天下,既然門派中能容得下我這半人半魔,想來應該也能容得下一個孤苦伶仃,掛懷父母的苦命少年。因此弟子懇請院長容他留下。”

    “你小小年紀,有此胸襟,不錯。”寧微月適時地誇了誇小徒孫,“那就容他留下吧。”

    凌焰連忙高聲道謝:“多謝院長!”

    隨後所有喝了酒的弟子被罰在雪中思過,岑正青則是在昏迷狀態下被送到了刑堂。

    衆人散去後,寧微月對凌焰道:“是你自己要替那小子求情的,可不是我不是疼你,你師尊那裏你自己搞定。”

    凌焰點頭:“沒問題。反正他修無情道的,應該也不會爲我生氣難過纔是。”

    寧微月摸了摸他的頭:“他今日不大舒服,你早點回去看他吧。”

    “啊?”凌焰被揍得鼻青臉腫,還打算在學院磨蹭一番,等臉上消腫了再回去,然而一聽到師尊身體不適,他立馬往山上跑。

    *

    凌焰回到青陽峯後,直接闖進了任雪川的房間。

    彼時任雪川倚靠在榻上,身上搭着一條毛毯,一手拿着書,一手放在手爐上。

    “師尊!”凌焰急匆匆衝到他面前。

    任雪川頭也不擡,淡淡道:“出去。”

    “對不起,徒兒失禮了……”凌焰趕緊出去,先關上門,又輕輕敲門,然後在外面喊着,“師尊,我回來啦——”

    任雪川道:“歇下吧。”

    怎能將我擋在門外?

    凌焰再顧不上禮數,直接硬闖了。進去後他將門關好,直奔榻前,關切地問:“是怎麼了?受傷了麼?”

    任雪川將書翻過一頁:“痼疾,不必擔憂。”

    凌焰見對方臉色慘白,嘴脣略紫,身上少見地搭了條毛毯,還抱着手爐,可見是有些冷,於是他拿開那快要滅掉的手爐,拿掉對方手上的書,用自己溫暖的雙手抱着他冰涼的爪子給他搓了搓,還往他手上呵氣,繼而笑問:“暖不暖和?”

    任雪川擡頭看他,一個字沒說出口,乍然看到徒弟臉上的傷。

    “發生何事?”他問。

    “啊……”凌焰倒是把這茬忘了,馬上笑呵呵道,“回來路上跑太快,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到路邊的坡下面去了。”

    任雪川抽出自己的手,去觸碰他紅腫的臉頰:“說實話。”

    凌焰知道若對方有意探究,定是無法瞞住他的,而且他突然心血來潮想煽動對方的情緒,引得他的同情,於是向其坦白了事情的真相,告訴他自己被人揍了。

    “按照門規,他應當被逐出師門。”任雪川面上沒什麼情緒,只是直起身來,問,“他現在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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