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姓鄭,家裏人叫他鄭小三。
但外人依舊叫他狗子。
因爲他可以像野狗一樣有頑強的生命裏,也可以像野狗一樣被別人討厭着,卻還能活下來。
爲了活着,在鎮子裏乞討是不夠的。
本地都是熟人,大部分也都很貧困,沒有誰有能力給外人施捨。
而通常有能力施捨的人,卻沒有這種施捨的想法。
花天酒地的去一趟黃沙樓,他不舒坦嗎?爲何要救濟窮人?
所以爲了活下去,就只能向外面走去。
在漫天的黃沙之中,尋找能夠讓他活下去的足夠食物。
他的運氣不壞,在八歲那一年,第一次獨自進入沙漠,就找到了喫食。
那是一頭暴斃在風沙之中,骨瘦如柴的野狗。
見過太多爲了食物廝殺的小孩,聰明且謹慎的沒有全部拖回家,而是在不遠處接着沙土,薄薄的覆蓋了一層。
然後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找大人。
所爲的大人就是他的母親,一位又黑又瘦,看起來還年老的女人。
女人的男人,在小孩出生之後兩年,就進入了沙漠之中,在也沒有回來。
哪裏是死亡的禁區,只有成年的男人,纔能有一部分活着走進去然後走出來。
女人不可以。
然而一個女人在這麼貧苦的地方,想要養活她自己,黑油他的兒子,付出的艱辛可想而知。
在失去男人開始的一兩個月的時間內,女人的家庭風平浪靜,還能憑藉着男人留下的積蓄,勉強的過活。
可兩個月一過,就有安奈不住的人,前來騷擾。
而騷擾這種事情是不能忍讓的,一旦學會了忍讓,就像在人羣中跌倒在也爬不起來。
除了被人踩在腳下,踩成肉泥之外,沒有第二種選擇。
女人瘦小,但爲了自己的孩子,卻忽然變得更加兇猛。
在第一次用她丈夫留下的殺豬刀,斷掉了前來騷擾的人的一條手臂之後。
很長時間都很安靜。
時間本來就應該這麼過過去,直到小孩成年,成爲家庭新的支柱。
然而苦難總是會找上貧窮之家。
八歲那一年,母親病了。
作爲母親不敢去外面找大夫,那意味着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再保護自己的孩子。
但不去找大夫,總要喫飯。
在母親被病痛折磨的,昏迷之後,小孩就一個人出門了。
他很少一個人出門,母親總是告訴他外面有多危險。
可這一次,卻又不能不出門。
以前是母親在養活他,現在母親躺在了牀上,需要他來養活母親了。
樸素的想法,源於人與人最純真的愛。
而這一次他的運氣不錯,找到了一隻死去的野狗。
然而回到家中,面對的則是他目前焦急地快要瘋掉的模樣。
也正是那一天,他決定一定不會再讓他的母親爲了他而擔心。
也正是這一點時間,他學會了如何出入小鎮,如何在外面尋找食物,和麪對突如其來的殺機。
那一次的病痛雖然沒有要了他母親的命,卻也留下了極大的隱患,就是每一年,都有兩個月的時間癱瘓在牀。
等到他長到十二歲的時候,已經能夠默默無聞的獨自行走在沙漠之中了。
外人不可能知道,他自己也不會出去亂嚷嚷。
小小的年紀,已經讓他明白,名聲越大,死的就一定越快。
雖然他還不知道一句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但意思一定是相通的。
今天,他找上鎮子裏的兩位陌生人,只是爲了一個承諾。
因爲他的母親又生病了,而且這一次更加的糟糕,需要傳說中中原的神醫,才能治療的好。
小鎮上也有大夫,可鄭小三不信任這些人。
此次他已經跟隨了,兩名外來人很長一段路了。
也看清楚了這兩人身後,有不少人盯梢,只是有些不明白的是,明明他是其中隱藏最好的一位。
爲何是最早被發現的那一個人?
鄭小三被人盯着問“什麼人”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藏不住了。
“我。”
鄭小三似乎很少與旁人交流,說話簡單,更不知道多少禮節。
年紀很小,傳的和旁人一樣的麻衣。
只是身體佝僂的彷彿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只有彎腰的懷裏,藏着磨的鋒利的刀口,證明是個狠人。
跟蹤而來的所有認知中,只有他一人,身懷利器。
上官玉目光審視着面前的小孩,這個小孩他認識。
幾乎每三天,就能看到小孩從小鎮外面回來一次,然後又不知什麼時候出去。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他了解到小鎮裏,一些不需要多隱祕的事情。
“爲何跟着我?”
鄭小三看着王予,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不經常和人交流,已經快要喪失掉了,交流的語言。
王予也在看着這個孩子,他不知在看着個孩子的年紀,而是用他的鼻子嗅到了一種很特殊的藥物的氣味。
那是一種生長在沙漠之中最深處的藥草,不常見,也不容易採摘。
像面前這樣的窮苦小孩,根本就不可能買的起。
買不起還擁有,那就只有一個原因。
小孩親自去過沙漠的最深處,對於沙漠的熟悉程度已經達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忽然心頭於東,大概明白了小孩找上他們的原因。
他們需要進入沙漠,而小孩剛好熟悉沙漠的環境。
窮人的小孩早當家,這可不是一句隨便說說的話。
“你能帶我們去往沙漠的最深處?”
小孩一點都不詫異,邊看他年紀很小,還不怎麼說話,卻已經能夠從外面觀察到,他需要的一切消息。
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在沙漠之中穿梭。
“能。”
還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
如今的上官玉,也能夠沉得住氣,憑着經驗分析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什麼條件?”
上官玉敢打賭,小孩找上他們一定不是爲了金銀。
他前言看到過這個小孩,把一位成年男人騙到沙漠之中,在三天後回來的時候,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