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陳樂手中的假鈔還是很新的。
陳樂有九成把握對方不會發現。
可……總覺得這樣不好。
不對,什麼五講四美的,都是狗屁,只有錢纔是最重要的。
別人不仁,我不義。
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都要餓暈了。
陳樂緊了緊手中的鈔票,額頭掛下一滴冷汗,猶豫了下,還是朝着對方走了過去,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來,來……來一個紅薯!”
他從沒這麼緊張過,像是個做壞事怕被老師發現的小孩子。
“好勒,給你挑個最大的。”
那慈祥的老奶奶衝着陳樂和藹一笑,然後小心的拿袋子包好遞給陳樂,“小心燙啊。”
陳樂也把手中的假鈔遞了過去。
那老奶奶果然沒怎麼看,直接把錢放進貼身裏,就開始給陳樂找錢了。
同時嘴巴里還在念叨着,“我有個孫子也像你這麼大……”
當時陳樂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只覺得自己心跳越來越快,呼吸都越來越急促,感覺手上拿着的燙手山芋,燙的他全身都要燒起來了。
心中難受極了。
然後,就在那老奶奶,把一堆零錢找好,遞給他的時候。
老奶奶和藹的笑道,“給,小心拿好了,可別掉了。”
陳樂卻是直接放下了烤紅薯,緊張道,“算了,我不要了,你把錢還給我吧。”
“……啊?”
老奶奶一臉困惑,還想爭取下。
“我這紅薯很好喫的。”
“不用了,我肚子不餓,不太想喫。”
陳樂話音剛落,肚子就發出了“咕嚕嚕……”的明亮叫聲,表示了抗議。
這也讓陳樂臉紅了。
但他還是很堅持的要回了假鈔。
總覺得,只要開了這個頭,雖然得到了錢,卻會失去更重要的東西。
陳樂放棄了。
他來到旁邊的公共長椅坐下,沉思許久,終究還是,一咬牙,一狠心,拿着假鈔,輕輕的撕開了。
撕的時候,他自己手都在顫抖。
然後決絕的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畢竟,總要有個人來承擔這最壞的結果的。
不是別人,就是自己!
他默默的頂着那“咕嚕嚕……”叫個不停的肚子,拖着一個人的影子,落魄的回家。
孤單的影子,在街頭越拉越長。
回家……是喫糖加鹽水好,還是鹽加糖水好。
不經歷過,不會明白。
人類啊,有時候也可以活的很簡單,只要少許的糖,鹽,再加水分就行了。
狹小的租房裏僅有他一個人而已。
陳樂沒有父母,原本寄宿在親戚家的他,在高中之後,很努力的,終於搬了出來,自己找了個極度便宜的租房。
他的想法很簡單,只要搬出來,不再寄人籬下,遭人白眼就行了。
哪怕,條件再苛刻。
陳樂喝了一肚皮的水,然後直接把自己甩在牀上,儘早的入睡,以減少體力消耗。
他覺得生活真的好辛苦啊。
別人家的孩子也是這麼辛苦嗎?
不對,他們好像都很快樂的樣子。
每天都無憂無慮的,說的都是些很天真的話,還有父母照顧他們。
而,自己的父母……又在哪裏,長什麼樣呢?
他們會來看自己嗎?
哪怕,只是一次?
陳樂常常會做夢夢到父母來看自己,然後自己開心的大笑,朝着父母跑去。
只是,每次自己即將看清父母臉龐的時候,卻又會被一場無情的大火所吞噬。
然後,猛然從夢中驚醒,帶着一身冷汗……
比如第二天,先是被夢嚇醒不說,隨即又被那即將指向7點的時鐘嚇的不輕,只能邊穿衣服,邊跑步,飛一般的朝學校衝去……
炎熱夏日。
開着電風扇的教室裏,依然像個大火爐,令人昏昏欲睡。
陳樂坐在左側靠窗的角落位置,就這麼一手放到桌上,腦袋枕着手臂,前邊用大大的化學課本擋着,一臉無聊的看着窗外遠處操場上奔跑着的青春的身影。
教師的講課質量也決定了學生的睡眠質量。
然後,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眼前的光景也越來越模糊,那比催眠曲還惹人的聲音不斷在他耳邊迴響,帶他魂飛天外。
只可惜,他今天運氣不太好……
年邁的化學老師在講臺上痛心疾首道,“同學們,這是道什麼題啊,這是什麼題啊。”
“……”
“這是一道送分題啊,這麼簡單的題目,還有人做錯?你們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了,都快高考了,還一個個心不在焉的。”
“都看哪裏呢,還看試卷,擡頭啊,……擡頭看我幹嘛,我臉上有字啊,看黑板,黑板……”
化學老師拿教鞭指了指黑板,然後又移到下一道題目上,“還有這題,這題……陳樂,陳樂……”
“啊,在!”
化學老師蒼老而高昂的聲音,把陳樂從與周公女兒約會的美夢中拉了回來,讓他匆忙站起身,不小心的還撞倒了椅子。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十年寒窗,就看今朝,還不好好學習,真想高中畢業去工地扛水泥?”
馬上有人小聲接了句,“就他,半包他也扛不動啊。”
頓時,教室裏響起一陣鬨笑聲。
陳樂疲倦的臉龐上,一雙帶着黑眼圈的眼睛顯得格外醒目,那一雙無神而模糊的視線,像是在看着前方,又像是什麼也沒看。
幾乎每個班級裏都會有那麼個特別悲慘的墊底生物,比如父母雙亡拉,比如窮的要死了,比如用的手機是古董,連qq羣都沒他的身影,比如平時都不怎麼跟人說話,性格孤僻,說道這個人的時候,總是讓人忍不住發笑之類的。
對,陳樂就是班級裏必有的這一個“笑談……”
化學老師說了聲安靜,然後指了指方程式道,“你來說說,這過氧化鈉與水反應的化學方程式,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