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午飯的時候博士沒有露面,梁谷衍也不便多問。
午飯之後,無藥和帶着梁谷衍、玉羅剎和苗可可去認識部落裏的人,轉悠了小半天。
完事之後無藥等人都跟以前的同伴敘舊去了,梁谷衍自己溜溜達達回了住處,想想也沒什麼事做,就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些問題。
想來想去,他終於按捺不住,決定去找苗可可打探打探情況。
來到苗可可的住處,梁谷衍不禁大喫一驚——苗可可自己蜷縮在牀上,失魂落魄的樣子像是又換了一個人。
之所以要說“又”換了,是因爲這已經不是苗可可的第一次轉變了。
最初梁谷衍出手搭救苗可可,完全是出於自身的一種執念。
他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苗可可是他見到的第一個人。而苗可可慘死在影魔手中的畫面,在他心裏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梁谷衍曾經試圖搭救苗可可,但是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因爲一來能力有限,二來時間也太有限了。
如果想辦法去營救苗可可的話,就算僥倖不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也會因此錯過坦克他們一行人。
在當時的情況下,坦克他們對梁谷衍簡直就是知識的源泉,他們幾乎可以說是什麼都知道的。梁谷衍想要在這個世界中生存下去,跟他們待在一起是唯一的選擇。
因此梁谷衍不得不放棄營救苗可可的想法,雖然這麼做無可厚非,但是梁谷衍自己心裏卻有些邁不過這道坎去。
所以當他們從那個詭異空間逃出來之後,梁谷衍發現時間又回到了前一天,他又有了營救苗可可的機會,便義無反顧的衝了上去。
被解救出來的苗可可由於受驚過度,再加上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所以完全是失魂落魄的狀態。
但是很快她就發生了第一次轉變,整個人的狀態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傻。
她的行爲舉止、思維方式、說話方式都像小孩子一樣,連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也都充滿了天真爛漫。
當時大家都以爲她嚇傻了,腦子受刺激了,所以纔會變成這樣。這種精神層面的創傷連無藥也沒法醫治,所以大家也只能由她這麼傻下去了。
苗可可的這種傻是非常純粹的,真就像是情感退化成了小孩,就連大家被困在極北空海上的時候,她都沒有絲毫的焦慮,只是偶爾因爲口渴鬧一下情緒。
一直到昨天見到博士之前,苗可可都是這種天真傻大姐的狀態。
可是眼下的苗可可又與之前完全不一樣了,梁谷衍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驚恐。
“苗可可,你這麼怎麼了?”梁谷衍坐在她身邊關切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苗可可一把抓住了梁谷衍的手,她微微顫抖着說:“我就是覺得心跳的非常劇烈、非常快,同時心又像是被一隻手給攥住了,憋悶的很。”
梁谷衍問她:“你是在害怕什麼嗎?”
“嗯”苗可可點了點頭。
梁谷衍又問:“那你害怕的是……博士嗎?”
苗可可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也說不好,我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不是博士……我覺得他的眼睛就好像是一把鑰匙,我一看他的眼睛,深埋在心裏的某種東西就被激活了。所以我也說不清我怕的到底是博士這個人,還是我心裏的那種東西。”
這番話說得梁谷衍有點摸不着頭腦,沒法理解其中的含義。
他試着揣摩了一下,覺得苗可可所說的“深埋在心裏的某種東西”很可能是指某種原始恐懼。
恐懼是人類常見的一種心理活動,也是人最基本的一種防禦機制。
有些恐懼是由於後天的心理創傷形成的,比如被狗咬過的人見了狗就會害怕、在爆炸中受過傷的人會害怕巨響,這就是所謂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但是有些恐懼卻是與生俱來的,甚至有些原始恐懼已經深深的刻入了遺傳基因當中。
比如很多人受不了指甲、釘子之類的東西劃過黑板所發出的聲音,據說這是因爲這種聲音與捕食遠古人類的猛獸啃食人骨的聲音很相似,遠古人類已經把對這種聲音的恐懼刻入了基因當中。
這種恐懼一代代遺傳下來,就成了人類的原始恐懼。所以儘管現在的人類已經不用再面對那些猛獸了,可是聽到這種聲音時卻仍然會本能的感到不舒服。
梁谷衍推測,苗可可所說的“深埋在心裏的東西”應該跟這種原始恐懼差不多,只不過不是來源於遺傳基因,而是她從現實世界中帶進來的。
於是他又問道:“你認識博士嗎?或者……覺得他眼熟嗎?”
苗可可搖了搖頭:“我好像並不認識他,對他的樣子沒有什麼印象。但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氣息,我的確覺得以前感受到過。”
“身上的氣息?”梁谷衍有些不解。
“嗯,就是一個人給別人的感覺”苗可可答道,她又解釋說:“有時候,某個人站在你身後,即便是不說話,你也能感覺到背後的人就是他。”
梁谷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接着又問道:“可是我看你好像並不是一直處於現在這種恐懼狀態之中啊,難道這種恐懼是間歇性的?”
苗可可看了看梁谷衍,沉默了很久之後纔回答說:“我那是裝的。”
“啊?!裝的?”梁谷衍頓時就懵了,他連忙問道:“你這害怕是裝出來的?!”
苗可可連忙做了噤聲的手勢,然後壓低聲音說:“不,我是說我不害怕的時候是裝出來的,其實我一直都很害怕。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就是心裏有種感覺告訴我:如果身邊有旁人在的話,尤其是那個博士在的時候,那我就不能表現出害怕來,必須要裝作若無其事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