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想帶姜意眠走。
蔣深堅持,姜意眠是兇殺案倖存者,爲防意外發生,必須由警方負責安慰。
雙方僵持不下,你拉我扯,成功令姜意眠再次感覺到,左手一隻狼,右手一隻狐,中間夾塊肉的兩難處境。
“我覺得——”
拉拉左邊,拽拽右邊,成功引起雙方主意後,她提出一個天才般的主意:“爲什麼我們不一起去醫生家呢?”
“……”
十分鐘後,三人並排站在醫生家門前;
十五分鐘後,姜意眠被推進洗漱間。
“什麼都不要想,早點休息。”
“要是睡不着、覺得害怕,還是像以前一樣敲牆壁,閉上眼數三秒,然後你就不是一個人了。”
“來,牙刷。”
水龍頭嘩嘩淌着水。
姜意眠接過牙刷,體驗一把盲刷。
“好了,早點休息吧。”
眼看着她躺在牀上,醫生俯身爲她蓋上被子、擺放好拖鞋,說聲‘睡吧’,才轉身離開。
啪嗒,燈關了。
咔,門合上。
房間裏寂靜蔓延,姜意眠在黑暗裏起身。
赤腳踩在地板上,她摸索到門邊,側耳貼在門板上,外面只有走動聲,沒有交談。
拐個彎兒。
牀的對面是衣櫃,推開,裏面整整齊齊、滿滿當當掛着衣服。
以觸感來說,柔軟的棉、硬實的牛仔、厚重的呢,還有說不出的面料肌理,顯然代表着不同季節。
樣式不少,長袖、短袖、褲子、裙子都有,全部都是女裝。
碼數逐漸增大,不少還掛着吊牌,以她現在的身體高度,根本穿不上。
這些都是姜同學的衣服?
姜家名聲遠揚,經濟水平一般,不太可能花錢爲女兒提前置辦這麼多衣服。
遑論擺放在別人的家裏。
那麼,這麼衣服哪來的?
醫生買給她的,抑或是,這裏生活過別的女孩?
除此之外,姜意眠心裏有更多、更重要的疑團,比如:醫生是不是傅斯行?
如果是。
這個副本的傅斯行,會是上個副本的傅斯行麼?
換句話說——
傅斯行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和她一樣需要完成任務的玩家?或者被綠色循環利用的npc?
他有記憶嗎,有個人意識嗎,會是兇手嗎?
“昨晚我們都在家裏看電視。”
醫生說得篤定,姜意眠沒有記憶,沒法辨別真假。
假使對方沒有撒謊,一個新的問題又誕生了:她,姜意眠,會是殺害姜愛國夫妻的兇手之一麼?
姜意眠接到的任務是:【說出兇手的名字。】
這裏存在文字漏洞,並未說明兇手的數目。
兇手到底有幾個?
完成任務需要說出幾個名字?
太多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必須找機會試探醫生,至少解決身世之謎纔行。
敲打牆壁的話,醫生回來,蔣深也來,不方便談話。
只能主動出擊。
姜意眠握住門把手,小心控制着速度慢慢、慢慢地打開門。
臥室之外落針可聞。
醫生的房間在左邊,客廳在右邊。
理論上,應該往左走。但事實上,姜意眠突然木頭人似的被釘死在原地,擡不起腳。
危險危險危危危——!
這具身體的本能大肆叫囂,就像沒見過世面的小崽子,遠遠瞧見成年動物的影子,四肢僵硬,無法動彈,潛意識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裝死,試圖矇混過關。
姜意眠:“……”
沒脾氣,很冷靜。
不遠處有個什麼人,牢牢盯住她,視線散發出一股狠厲。
有點像剛醒的狼,用尾巴在白撿的獵物周圍圈了個大大的圓。
老實點。
他犯着倦,又天生兇狠。眼皮百無聊賴地聳拉着、尾尖一下一下敲擊地面,每一個眼神與動作,都在告誡她:別動,別跑,老實待在這裏,不然就會被撕碎。
空氣裏撲來一股菸草味,濃烈、辛辣,這暴露了他的身份。
“蔣隊長?”
“這麼晚了,出來幹什麼?”
假裝不太確定的樣子,對方似乎倏地彎下腰,滾燙的呼吸落在臉上,像火在燒。
他在觀察她。
很有可能懷疑她。
察覺這個事實,姜意眠埋下腦袋,雙手絞弄衣角,小聲再小聲地回了一句:“睡不着。”
“害怕?”
“不是。”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好像不太確定怎麼回答,糾結許久才說:“我有點……餓。”
被命案嚇到的人,應該大喊大叫,或躲在被子裏無聲哭泣纔對。
面對善於洞察人心的刑偵隊長,出於謹慎,姜意眠臨時搬出這個藉口,並結結巴巴、細若蚊足地補上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蔣深問。
“我……”
他眼裏再稚嫩不過的小丫頭片子,套着薄薄的卡通的小熊睡衣,眼觀鼻、鼻觀心地反省:“家裏都變成這樣了,我、我居然還覺得肚子餓……”
滿臉難過又無措的樣子。
視線下滑,蔣深看見她的兩隻腳,白生生踩在地上,腳趾怯怯蜷縮,不知道是冷的,尷尬的,還是被他兩句質問嚇的。
“你拖鞋呢?”
“房間裏。”
話題轉開,說明她撒的謊還不賴,成功騙倒蔣隊長。
姜意眠斂眸,下一秒,被毫無防備地被提了起來。
是真的,提起來。
雙腳完全懸空的那種。
眨眨眼的間隙,再被放下來。
腳底下多了兩隻大大的、泛着熱氣兒的拖鞋。
“右轉,往前走十步,再左轉,走二十步,沙發裏坐着,我看有什麼喫的。”
蔣深說起話來,一個字一個字都帶着命令勁兒。
姜意眠木着臉、拖着大拖鞋,啪嘰啪嘰走到沙發邊,一屁股坐了下去。
每個副本的npc都喜歡身體接觸。
每個npc都不經過同意就搞突然襲擊式身體接觸,截止到目前,已經發生過多少次了?
想抗議,想投訴,想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