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面上都做出關心的樣子，說什麼讓大夫人不必着急，我們再等等就是了，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其實私心裏一個比一個惡毒的詛咒，恨不得大夫人病死了，大家才輕鬆痛快。
小丫鬟還沒回房，就見嚴姨娘已經扶着小丫鬟乾嘔起來，伺候她的婆子也急得什麼似的，嘴裏不停嚷嚷：“我們姨娘是有身子的，老爺早就說不許她出門，姨娘非說要敬重夫人，這下好了，您要是有個好歹可怎麼辦？”
說着她擡手指了指那小丫鬟，道：“別人也就罷了，我們姨娘懷着孕站了這麼大半天，你去給姨娘搬個椅子再墊兩個厚厚的坐墊。”
小丫鬟愣了，她雖小卻也知道尊卑，沒聽過哪家姨娘坐着等當家主母的，她眼睛轉了轉，權當沒聽見一扭身往屋子裏去了。
嚴姨娘也停止了乾嘔，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嗔怪那婆子道：“要你多嘴，人家是主子夫人，我不過是個姨娘，等會兒就等會兒吧，就算有個好歹也是我命賤活該，又怨得了誰呢。”
她這話明面上是自輕自賤，其實卻把院子裏出蘇芷若姐妹的其他人都帶進去了。除了她們是小姐，其他哪個不是她口中低賤的姨娘？更有幾個還只是姬妾，只能稱某某姑娘，連姨娘的體面都沒有。
這下子衆人心中更恨大夫人，認定了她就是故意折磨她們。
小丫鬟進去不久，門口的簾子終於打開了，衆人這才一一進去。
大夫人坐在主位上，看得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在脂粉的掩蓋下，她竟假扮出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的好氣色，就連嘴脣上也塗了厚厚的胭脂。可即便是這樣，她的蒼老還是藏不住，眼角的細紋和鬆弛的皮膚，都赤裸裸的召示着，她容顏老去年華不在。
一進門，衆人不禁用手帕掩住了口鼻。大夫人的房間以往都薰着名貴的香料，這會兒卻有一股混合着血腥氣的藥味，再加上天冷，不太開窗透氣，這味兒在火盆的加持下，越發讓人聞之慾嘔。
蘇芷若和蘇珊寧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藉着手帕的遮擋，將香包藏在其中，實在受不得的時候，悄悄的聞一下能緩解一二。
大夫人似乎很滿意衆人給她行禮問安，臉上依舊是往日的高高在上。
“前段時間我身子不方便，就免了你們的規矩，如今我大好了，規矩也該立起來，不然你們都懈怠不成樣子，傳出去讓人家笑話。”
衆人忙稱是。
大夫人眼神在衆人中巡視，到嚴姨娘身上時停頓了片刻，藏都藏不住的妒忌和陰毒一閃而過。
“嚴姨娘，你是有身子的，坐下吧。”
她語氣冰冷，像是三九天掛在房檐上的冰凌。
嚴姨娘卻像沒有發覺，小心翼翼地坐下後還不忘謝恩。
“多謝夫人體恤，丞相出門前還交代奴不許累着要小心保胎，本來都攔着不許我來的，可我想着你到底是主母，前不久纔有過身子，一定會體恤我的。”
她一臉嬌憨地說着，衆人聽得都膽戰心驚，這不是當面往大夫人心窩裏插刀子嘛！
再看大夫人，果然臉都扭曲了，染成硃紅色的指甲緊緊地握着手爐，下一刻就要朝着嚴姨娘砸過去。
不料還沒等她發作，嚴姨娘就捂着肚子喊痛，不停地叫着老爺救命。
“來人，把我用的軟轎擡嚴姨娘回去，再去請大夫好好看看！”這句話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
等嚴姨娘鬧哄哄地離開，剩下的衆人更加了幾分小心，連動都不敢亂動，唯恐嚴姨娘惹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
大夫人拿起茶杯，手氣得還在哆嗦，一口氣喝完才勉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她看着衆人，注意到蘇芷若是要出門的裝扮，便問她：“四小姐這是要去哪裏？”
蘇芷若大大方方地回答：“邪王殿下圍獵時受了重傷，我要去探望。”
大夫人挑了挑眉，說：“你雖然是庶出，但也是大家閨秀，做事要遵守禮法，不然丟的不僅是自己的名節，還有蘇家整個家族的顏面。”
這話說的也太重了，尤其是當着姨娘姬妾，就差沒指着鼻子罵她是寡廉鮮恥了。
蘇珊寧看不過，鼓起勇氣低聲道：“回母親，四妹妹已經和邪王殿下過禮了，如今是未婚夫妻，他受了重傷，四妹妹探望也是情理之中，祖母她老人家也是同意了的。”
大夫人見一向軟弱的蘇珊寧都敢當衆頂撞她，氣得一拍桌子，怒聲道：“好好好，如今一個個都不把我放在眼裏，你們出去打聽打聽，誰家有嫡母說話，庶女頂嘴的！”
她忌諱着蘇芷若已經是邪王的未婚妻，卻不把無依無靠的蘇珊寧放在眼裏，衝着身旁的丫鬟，說：“去後面拿戒尺，讓二小姐長長記性，不然以後嫁出去不懂規矩，人家會說蘇家沒有家教，我這個做嫡母的沒有用心教養！”
丫鬟領命，取了戒尺就要對着蘇珊寧的後背打下去。
這時，蘇芷若一把搶過戒尺，說道：“母親身爲主母，應該賞罰分明纔是，二姐姐雖然心直口快，但話確實沒錯，沒有觸犯任何一條家規，母親憑哪一條罰她。”
大夫人急怒攻心，“好！一個個都吃了熊心豹子膽，都敢來頂撞我！我這就去請示老夫人，問問她老人家這蘇家還有規矩沒有！”
話音剛落，就見有侍女匆匆忙忙跑進來，說老夫人來了。
不等她們迎出去，幾個嬤嬤扶着老夫人走了進來。大夫人也不敢再擺譜，向老夫人行禮。
老夫人坐下後，看了一圈說：“怎麼芷若還沒出門？邪王殿下還傷着，你應該去探望，快去吧，看病人要早，過了午時就不吉利了。”
老夫人發話了，大夫人縱使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放她離開，誰讓她剛纔拿祖宗家法說話，這會兒忤逆了老夫人不就是打自己臉了嘛。
“還有珊寧丫頭，你也先回去，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有些話不適合聽，快回去吧。”
一下子把兩個姑娘都打發了，大夫人臉陰沉得厲害。
老夫人又讓她也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也太不知道保養了。才小月了就折騰，要是落在病根可怎麼好。”
大夫人低頭稱是，心裏卻一片悲涼，如今的她已經沒有了退路，她就是要折騰，用自己這個殘破的身體，將蘇家不得安寧，那個恃寵而驕的嚴姨娘，還有眼前這個壓制她的老夫人，包括要嫁給邪王的蘇芷若，有一個算一個，她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