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同意了蘇芷若去救人,嫦曦還是心疼女兒,找了一頂轎子,把蘇芷若裹得密不透風,用小轎一路擡到了牢房那裏。

    等到了牢房,她又看哪兒都不滿意,這裏終年不見陽光,陰冷潮溼,實在不適合坐月子的人待。

    事已至此,想再勸蘇芷若回去是不可能的,嫦曦便讓人去尋了幾個火盆,點燃了木炭放在附近,熱就熱一點,至少沒那麼潮溼了。

    眼下只能做到這一步,嫦曦心疼地看着已經全神貫注爲病人施針的女兒,暗暗決定最多治療三個,就要強迫她休息,月子裏的女子,怎麼經得住這般勞心勞力。

    想到這裏,都怪那御醫沒用,但凡他爭氣點,也不至於讓蘇芷若這樣辛苦。

    莫名其妙被翻白眼的太醫也是一頭霧水,想不通自己是哪裏得罪嫦夫人了。

    太醫也看出蘇芷若生產過了,着實心驚肉跳了一陣子,算算日子皇后的孕期纔不過七個月,不過看皇后和嫦夫人的神色,想來皇嗣應該平安無虞。

    他有心勸蘇芷若不要在月子裏勞累,可終究自己無能,沒有本事治療這西域蠱毒,已經給皇后娘娘打下手幾日,還是不能保證把人治好,無奈還是要皇后親自動手,他也是慚愧得緊。

    別人的心思蘇芷若沒空去揣摩,只專心致志的爲病人施針解毒,偶爾在需要幫助的時候簡明扼要的對太醫下達命令。

    因爲火盆的關係,她的臉色十分紅潤,表面上是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裏衣已經溼透了,不僅僅是火盆的緣故,而是她的身體實在太虛弱,後背上細細密密的全都是虛汗。

    但是眼下這種情況,除了咬牙堅持,她沒有別的選擇。

    每隔一會兒,嫦曦就會幫着她擦汗,適時的第一杯蔘湯給她,蘇芷若精神尚好,一連給三個病人施針後,才被嫦曦強行拉出去休息。

    外面空氣微涼,比牢房裏污濁的氣息不知要好多少,蘇芷若貪婪地深吸幾口氣,面對嫦曦的關心,她只是笑笑,告訴她自己很好,絲毫沒有露出疲憊的神色。

    嫦曦扶着她到牢房外頭特意給她騰出來的房間休息,取來大氅披在她身上,關切地問她累不累,要是堅持不住就暫時先不管這裏,等休息好了再過來。

    但蘇芷若這會兒是聽不進去的,她恨不得一時三刻就解救所有人,只怪自己沒有多長兩隻手。

    不過休息了一盞茶的時間,蘇芷若就不顧嫦曦的勸阻再次回到牢房裏頭,爲下一個病人施針解毒。

    一個個病人被擡出了牢房,蘇芷若欣慰的笑了,趁嫦曦不休息,悄悄的捏了捏後背,那裏着實痠疼得厲害,想來是站得太久的緣故。

    她的一舉一動怎麼可能逃得過時時刻刻都在關注她的嫦曦,看她露出疲態,嫦曦不由分說地讓她休息。

    蘇芷若心裏卻十分着急,眼看她才救了幾個人,還趕不上外面發病送進來的人多,要再這樣下去,只怕邊城就要亂了!

    她不能坐視不管,放任這些中了蠱毒的人受盡痛苦的折磨,最終無知無覺地死去。

    “芷若,你冷靜一下。”

    嫦曦敏銳地發現了她的反常,此刻蘇芷若的眼神已經有些木然,這很不對勁。

    她的聲音把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蘇芷若驚醒,後者嚇了一跳,就在剛纔她被自己內心的執念逼迫得差點走火入魔!若沒有母親及時的提醒,她肯定會陷入執念中。

    蘇芷若知道,欲速則不達,她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娘,我有些餓了,你能給我做點喫的嗎?”

    “好好好,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準備些喫食,太醫,你幫忙看着點她,我去去就回。”

    嫦曦擔心餓壞了她,也顧不得別人怎麼看,直接施展輕功往回走,外面的喫食她到底不放心。

    說來也是湊巧,她剛到府門前蘇天也回來了,二人在門口碰到。

    蘇天忙翻身下馬,對着嫦曦行禮,問道:“南宮伯母這是從哪兒來?芷若怎麼樣了?我剛纔買了兩隻老母雞,準備讓下人做成雞湯給芷若補身子。”

    嫦曦看到蘇天,本就窩火的難受這會兒更忍不住想要發出來:“芷若?她什麼脾氣你不知道?那麼多病人在受苦,她如何能忍得住。”

    她越說越委屈,不禁流下了眼淚。

    “什麼?芷若,芷若她去施針救人了?胡鬧!”

    纔剛生下孩子不足三天,怎麼能下牀去牢房那種地方!

    蘇天把老母雞交給侍衛翻身上馬,對嫦曦說道:“伯母放心,我這把她帶回來!”

    “蘇將軍!”嫦曦忙叫住要策馬而去的蘇天,道:“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眼下只有她能救人,她怎麼做得到見死不救!”

    “可是她才生了孩子,身子還虛弱着,怎麼能這樣操勞!”蘇天只要一想蘇芷若現在的情況,就着急又心疼。

    嫦曦嘆了口氣,芷若是她的女兒,要說心疼誰能越過她去,只是芷若不是閨閣中只知道相夫教子的小女人,她是一國的皇后,她的心裏不只是自己,還有這天下的百姓子民。

    二人相對無言,蘇天沉默了片刻之後,調轉馬頭去往城門方向,芷若一個女人都不顧自身安危,他一個男人,蘇家的長子,更當對抗西域,護住這座邊城還有城中數萬百姓!

    看着蘇天遠去的背影,嫦曦感覺他和前幾天都不一樣了,說不出來哪裏變了,可就是不一樣,或許是背挺得更直了,或許是策馬而去的時候更決絕了。

    不管怎麼說,有改變而且是好的改變,都是讓人高興的事兒。

    邊城外西域大軍虎視眈眈,這當然逃不出天朝的駐軍,他們對邊城手下留情是皇帝的命令,對西域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

    一開始看西域大軍安營紮寨,駐軍還搞不清楚他們的意圖,幾天下來看西域有長時間逗留的打算後,再看不出他們是想圍困邊城,那就當真是傻子了。

    八百里加急的文書送往京城,駐軍這邊一天派出幾支小隊,時不時對西域軍營進行小規模的騷擾,次次都不戀戰,一旦得手就迅速離開。

    並且這種騷擾不分時間,尤其是晚上快要天明,人最放鬆警惕睏乏的時候,天朝的士兵用各種法子讓西域這邊混亂。

    西域這邊的人氣得跳腳罵娘,可又對天朝人無計可施。天朝的大軍安營地一片開闊,不像以前是守在邊城,他們還能攻城,如今只能對着天朝的投石機咬牙,又不敢貿然湊上去,萬一邊城中的守軍和天朝的軍隊一起衝鋒,他們就會很被動。

    這次對邊城下手貪圖的也不過就是糧食布匹,只因國師說邊城瘟疫橫行,他們才沉得下心在這裏圍困,看來事情並非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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