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官邸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具漆黑的棺材在八名將士的簇擁下,從大門裏擡了出來。
官邸門前的街道上已經是一片素白,兩邊站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那樣多的人,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安靜而肅穆地送別他們心目中的英雄。
雪白的紙錢雪片一樣漫天飛舞,在地面上落下厚厚的一層。
棺木的後面緊跟着的是蘇芷若,因爲蘇天沒有子嗣,所以連個摔盆持杖的人都沒有。
本來小寶是他外甥,外甥可代行子禮的,可是小寶實在太小了,所以只有蘇芷若這個妹妹來給他送行。
這樣的景象讓蘇芷若更心酸,眼看着棺材一步步地前進,她終於意識到哥哥是真的離開了,以後再也沒有這個疼愛她,關心她的兄長了。
就在她傷心得快要昏厥過去的時候,隊伍突然停下了。
蘇芷若剛想問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看到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快步朝她跑過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蕭景淮!他怎麼會來邊城!
溫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蘇芷若腦子裏一片空白,耳畔只有他的聲音:“芷若,對不起我來晚了。”
真的是他,不是錯覺,真的是他來了。
看到真實的蕭景淮,蘇芷若感覺一直撐着她的那股勁一瞬間就散了,真好,蕭景淮來了,她有了依靠,不用再強撐了。
“芷若,芷若,你還好嗎?”
蘇芷若張了張嘴,想告訴他不用擔心,自己還好。可她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緊緊地回握住他的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蕭景淮忙安慰她,又說不好誤了下葬的時辰,便扶着她一起往前走。
而這個時候,隊伍的最前頭是忱兒披麻戴孝的引路,做外甥的送舅舅走最後一段路。
兩邊的百姓雖然不認識蕭景淮,但卻認識那明黃色的衣衫,除了皇帝皇后誰又敢穿。
皇帝親自送葬,是不是說明原諒了蘇將軍,應該是知道蘇將軍之前的所作所爲都是因爲狠毒的西域人,蘇將軍真的是無辜的,現在也算是沉冤得雪!
隊伍一直到了山上,蘇芷若看着兄長的棺木重重地落下,靠在蕭景淮的懷中,早就已經泣不成聲了。
她在蕭景淮的攙扶下,捧起一捧黃土,撒在棺木之上,做最後的告別。
後面蕭景淮,還有忱兒姝兒也依次這樣做,他們安靜地站在一邊,看着棺木逐漸被掩埋。
墳前的石碑上刻着“衛國大將軍蘇天之墓”,立碑人,小妹:蘇芷若。
他的旁邊還有一座墳墓,墓碑上刻着,愛妻蘇氏如意之墓。
蘇芷若對着墓碑行禮,原來在哥哥心裏,已經娶了這位她無緣一見的如意姑娘了,真好。
蕭景淮一手扶着她,一手還緊緊握着她冰冷的手,安慰道:“回頭讓人好好修葺一下。”
“不用了。”蘇芷若緩緩地搖搖頭,“這樣就挺好,我們不要再打擾他們了。”
蘇芷若依依不捨地下山,幾次回頭看那兩座墳墓,她的兄長人生止步於此,可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下去。
她似乎聽到了蘇天的聲音,堅定而又溫和的對她說:“芷若,你要好好生活,要幸福。”
“放心,我會幸福的。”蘇芷若在心裏默默回答。
同時也在暗暗祈禱,一定要讓哥哥和如意姑娘見面啊,此生無緣,來世定要圓滿才能彌補今生的遺憾。
安葬了蘇天,蘇芷若已經疲憊之極,可是看到姝兒忱兒委屈的向她撲過來,她身上的疲憊又一掃而空。
兩個孩子撲在母親懷裏,七嘴八舌的述說自己有多麼的委屈,又有多麼的想念她。
姝兒口齒已經很伶俐,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說道:“姝兒和弟弟都想母后,父皇也想母后,姝兒看到父皇看着母后的鳳冠掉金豆豆呢。”
雖然這是事實,但由女兒戳破,蕭景淮還是感覺有些尷尬,伸手不輕不重的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道:“小壞蛋,不許亂說。”
姝兒纔不怕他,吐吐舌頭,道:“姝兒纔沒有亂說,姝兒明明看到了。”
忱兒也跟着瞎起鬨:“嗯嗯,忱兒也看到了。”
這時候,漣漪把剛剛睡醒就鬧着要喫奶的小寶給送來了,這下子可把姝兒忱兒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他們顧不上父母,都跳着高的要看小寶寶。
小寶卻對他們沒啥興趣,只抽抽搭搭的哼唧,一門心思的想先喫飽肚子。
蘇芷若只好揭開衣裳,先讓他喫飽了再說。
姝兒忱兒好奇的看寶寶喫奶,在得知他是個小弟弟,不是小妹妹的時候,姝兒表示很嫌棄,立刻就沒有興趣了。
作爲她的應聲蟲,明明很有興趣的忱兒還是堅定的和姐姐站一條船上,撇開頭不看錶示自己其實也挺嫌棄的。
不過他們的意見似乎並不重要,反正小寶是一點都不在乎。
蕭景淮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兒子,笑成了一朵花。他看來看去,對蘇芷若說道:“這孩子好,我看長得和你很像。”
這倒是真話,就連嫦曦也說,姝兒忱兒生得和蕭景淮十分相似,都有種英氣。小寶這樣子卻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眉眼間像極了她。
本來蘇芷若覺得男孩子像她長大了會不會沒有男子氣概,嫦曦卻說男女骨架不同,長大了之後骨頭長開再像母親也是男孩子模樣,再說了兒隨母相前途無量,這可是吉利的很吶。
蘇芷若點點頭,道:“是有些像我,不過男孩子長大也就變樣了。”
蕭景淮捏捏她的手,道:“是咱們的孩子,無論怎麼變都是好的。”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眼中都是化不開的柔情蜜意。
小寶喫飽了肚子,纔對三張陌生的臉產生興趣,大眼睛亂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他還小不知道怕生,反而因爲人多而高興,好脾氣地對着他們樂呵呵地笑。
他可愛的樣子簡直要把人萌化了,姝兒這會兒也不嫌棄他不是妹妹了,趴在他襁褓旁邊說:“弟弟喜歡我,對我笑吶。”
“弟弟也喜歡我,也對我笑。”
他們的爭吵讓小寶更來勁兒了,揮舞着小胳膊笑得咯咯咯。
蕭景淮俯身從蘇芷若懷裏接過來,在小傢伙奶香奶香的臉蛋上親了一下,道:“快讓父皇抱抱我們的小皇子。”
小皇子感覺到抱自己的是陌生的氣息,委屈地皺皺鼻子,伴隨着他的哭聲,蕭景淮感覺懷裏一熱,低頭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的,小傢伙尿了他一身。
蘇芷若看他發愣,就知道肯定是小傢伙作怪了,笑得前仰後合,連聲叫漣漪準備溫水還有乾淨的尿布衣服。
蕭景淮還想幫忙,卻被嫌棄添亂,趕出去更衣了。
尿了剛見面的父親一身,喫飽喝足又和哥哥姐姐見了面,心滿意足的小皇子又開始打瞌睡,很快就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