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絕非註定是一隻一事無成的耗子,這對紅瞳也定然是天賜之物,不是會在夜間暴露行蹤的弱點!
它想回歸到族羣當中,不想孤身一個。
只要它能找到喫食,大家都會對它刮目相看,到時候便會有容身之地。
它一刻也不想等,即便在白日也冒着危險出來。
沿着牆角到處跑。
它很勤奮勇猛,陰雨天忍飢挨餓出來,刻意去那些險惡的禁地。
它用凌冽眼神去看着這個一直在下雨的灰濛濛世態。
啪嗒啪嗒…
雨越下越大。
耗子身上的油皮已經逐漸防不住雨水的淋溼,擡起頭來,猩紅的眸子看到街角對面,一對撐油紙傘過街口的母子,婦人撐着油紙傘,牽着小娃小心手穿過人羣。
油紙傘僅有一把,婦人將傘都撐給孩子頭頂,努力呵護自家的娃子,爲孩子撐起一片天,而她甘願在風雨中被淋溼身體……
唧唧…
耗子楞了一會,它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這世間來的,已經無親無故。
就在這時,噠噠噠…一匹快馬的鐵蹄踐踏而過,快速踩過道邊水坑,濺起的泥污水澆了牆角不起眼的耗子一身。
耗子使勁抖靈全身,將污泥甩走。
當它再次小心翼翼擡頭去看,那對母子已經不見。
外面的喧囂漸漸靜謐。
風雨中,飢寒交迫的耗子凍得瑟瑟發抖,雨水順着打溼的毛髮澆灌全身,越來越低落的尾巴託在地上無精打采,它已經鼓起勇氣進了小巷子裏。
可這條巷子裏似乎更爲貧瘠,什麼食物的香味都嗅探不到,小耗子很是低落的四下搜尋着,存着一點僥倖在心裏。
這時的它。
學會了第二課。
事情的真相永遠都是令人失望的,就像這本以爲會是肥得流油水的巷子,冒點危險也值得,但親身經歷才發現那都是無稽之談,一種對危險之地的空想。
吱吱吱…
耗子的叫聲越來越虛弱,在小巷子裏完全失去了耐心,冰冷和黑夜,吞噬了它的世界。
逐漸失去了期盼。
忽然!
“同是天涯淪落…鼠?”
冰冷的雨滴被一個陰影擋住,是幾隻乾枯的手指,遮擋在它的頭頂,,說話人的聲音帶着點壓抑的低沉。
乾枯手指遞上來幾粒碎乾糧。
紅獸瞳的小耗子瞬間嗅到了香味,飢腸轆轆的肚子已經啪嗒啪嗒淌出口水,頭頂上方的乾枯手掌爲它遮擋了風雨,它覺得安心,大膽上前去想喫點東西填飽肚子,驅趕走冰冷。
吱吱…
它叫了幾聲表示感激。
“你似乎很有靈性,那雙紅瞳…跟我走吧,我在城外有個破廟。”
它被捏着脖頸裝進一個麻袋之中,雖然有些黑暗,但也比外面的風雨交加舒服地多。
麻袋裏還有些稀碎的乾糧,
它又重新感覺到了僥倖。
吱!
吱吱吱…
突然,周圍響起很多同伴的叫聲,叫聲嘶吼,讓它很不安,空氣裏還有着令它很害怕的氣味。
那些耗子全部都是紅色的眼瞳,但都與它有所不同,顏色很淡,有的甚至只有半隻眼睛是紅色的。
同伴的叫聲有不安,有痛苦,有焦躁,同時,它還看到了許多傷痕累累的同伴,地上還有血淋淋的同伴,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木桌下還有更多的屍體骸骨。
它終於明白過來,空氣裏那個讓它很害怕的氣味是什麼,那是血,同族的血。
咕嚕嚕…
那點着油燈的桌上,放滿了正在煮着什麼古怪東西的銅爐鼎和大肚藥瓶。
淡淡古怪甘草和魚肉腥味從燒開的銅爐中飄出,還有同伴死後還未消散的殘留氣息。
鐵籠裏的耗子,看到了被幹枯手抓在指甲下的小耗子,它們集體吱吱嘶吼,變得暴躁,不斷撞擊鐵籠。
逃!
逃!
鐵籠裏一個個殘缺不全的身軀,在以這種方式,讓不知所措的小耗子趕緊逃出這個煉妙藥、煉屍咒的地方。
……
當眼前重新恢復到廢墟景象時,沈良看着神櫝裏放着一塊手掌大紅玉,被雕琢成老鼠的模樣,栩栩如生。
原來是這般。
“這鼠蠱…”
“呃…要怎麼做來着…收?”
話音剛落,滿地的鼠蠱瞬間化作道道血紅殘影,竄進神櫝中的紅玉里。
“這鼠蠱倒是奇特?莫非被我降服了?”
“定然是我良道士手段太過厲害。”
“背上東西,且走!”
……
“江湖有路,恩恩怨怨的,什麼時候是個頭,你們走吧,在下不願爲難你們。”
沈良經過跟鐵面羊頭大俠、斗笠劍客、蠻荒僧人商討後,便決心要放過藥師祭祀女幾人。
倒不是沈良突然成九世善人,
而是這次能誅殺掉白界鬼邪,這幾人也有些苦勞,算是還了因果,若非他們也在一旁施法出力。
尤其是祭祀女的詭異蠱術詛咒。
否則這一戰的結果,勝負還尤未可知。
幾人也一直安分的很,沒有背後捅刀子,也算是挽回了一些江湖顏面,說不定他日還能有緣再見。
更何況而且現在沽南與蠻荒締結盟約,不能再出岔子。
如果讓他們落到朝廷的人手裏,估計日子不會好過,而朝廷那邊勢必徹查,北域也會插手,亂成一鍋粥的場面,受苦受累的還是百姓。
“這…這是真的?”
“你們要放我們走?”
白袍祭祀女、雙瞳男子、被揍成重傷後逐漸恢復的蠻荒莽夫,全都一臉不敢相信的神情。
“嗯,所謂不打不相識,不論如何我們也歷經了一場生死劫難,算是患難之交,江湖恩怨誰對誰錯,不過一碗酒罷了。來日再會時還可飲酒當歌,而且諸位若是被沽南朝廷和北域知道你們蠻荒插手此地,恐怕說不過去。”
結果,沈良這麼一說,頓時把白袍女祭司說得目光灼灼,桃花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