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視線對上桌上的薰香,她伸手掰斷一截,心說顧醒這個狗東西是想薰死我找新歡嗎?誰特麼點薰香插三根的。
宋知的身體比較特殊,對藥物免疫,傷口會自己復原,別人來姨媽疼的死去活來,她能爬樹摘果子下水抓魚。
宋知掀開被子下牀,套上衣服跳窗下去,這面窗剛好對應停車場,她打開手機叫人過來,還沒撥出去,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人。
宴知韞。
她在晏家見過她的照片,她們長得很像,尤其是眉眼,只是那照片都是好多年前的了,人都是會變的,她也是,她的眉眼已然沒了當初的狂傲不羈,反倒多了淡漠疏離。
“知知。”她的聲音猶如此刻的雪夜,清冷寂寥,“過來。”
宋知一動不動,白皙的臉龐沒有情緒,雙眼直溜溜的盯着她看,有久違的期待,也有略微的遲疑。
最後,她終究是拋去了所有的理智和算計,雙腿不受控制往她的方向去,第一步拉的很慢,後面完全是跑着過去的,薄薄的雪印下了一個又一個腳印。
宴知韞張開手抱住她,清冷的眼眸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淡到看不見,她的紅脣微啓;“好久不見,我的知知。”
宋知眼眶泛紅,努力制止自己哭出來,“我還以爲,我是沒人要的孩子,我還以爲你不在了。”
“對不起,因爲一些原因不得不離開南洲。”
“可是二十年了,你爲什麼不找我,哪怕一次,你都沒有找過我。”說到一半,宋知越發覺得委屈,眼淚摔落眼眶,她的聲音帶着哭腔;“我真的,很想見你。”
在知道她活着之後,宋知就一直在糾結緊張,見到她應該說什麼,要不要叫她媽媽,可是真的見了之後,有些話是不經意脫口而出的,根本不需要準備。
“對不起,知知。”
宋知抹掉眼淚,從她懷裏撤出來保持距離,溫存過後,剩下的都是填不滿的空洞和疑問;“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你是不是都知道了,顧醒的真實身份?”
宋知接受宴知韞是自己的媽媽但不能接受她的身份,是和顧醒站在對立面。
宴知韞斂了斂眼角,公事公辦的態度,“你沒來之前我們並不知道他是顧醒。”
宋知是被顧醒騙來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會引火燒身,他那麼做只有一個理由,他打算獨善其身卻又害怕旁人會拿她當擋箭牌,所以放在身邊是最安全的。
“那麼,你說的關於顧醒的身世,也是真的?”
宴知韞點頭默認,說;“他是蘇庭邪和雲暮雨的兒子。”
“他們不是你的朋友嗎?你這麼對付他們的孩子,就不怕他們報復你?”
“知知,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朋友,感情是這個世上最廉價的東西,但凡對自己的利益構成威脅,人類總會慣性的棄如敝履,就像丟掉一雙不合腳的鞋子,一點也不會覺得可惜。”宋知很像以前的她,懷揣着一腔熱血什麼都不放在眼裏,嬌縱散漫,時而覺得自己無人能及,時而又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足以滿足自己的野心,總要有一天摔到泥地裏纔會發現,自己原來什麼也不是,自己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知知,你這樣讓媽媽好傷心啊。”宴知韞語氣很輕,眉眼卻銳利。
她甚至不加掩飾,對她絲毫不帶感情的態度,彷彿剛纔的道歉,只不過是走個形式而已,認真的只有她。
宋知停頓了一下,往後退了兩步,立場十分堅定不移;“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女兒,那你就應該清楚,我喜歡顧醒,就像當初你喜歡我爸一樣義無反顧,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要做什麼,只要你傷害到顧醒,我會毫不猶豫把槍口指向你。”
宴知韞輕笑,笑容帶着詭譎的氣息,絲絲縷縷的森冷環繞在宋知的耳際;“你不該對我說這些話,你是我的女兒,我不允許你愛上一個怪物。”
“恕我直言,您也沒好到哪去。”暗處,一個高挑的身形若隱若現,地下車庫燈光很暗,他一襲黑色長風衣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眼眸深邃如海,眉宇帶着一股子狠勁。
“顧醒。”宋知在打電話的時候摁了第一個號碼撥出去,從開始到現在,他們都是連線的狀態。
宴知韞挑了挑眉,“小瞧你了,那麼多人都沒把你拖住。”
“抱歉,下手沒輕沒重,不過醫藥費我會承擔。”顧醒是看在宋知的面子上沒下狠手,要是其他人,他必然會全滅不留。
宴知韞的視線緩慢落在宋知身上,“知知,如果你後悔了,我會看在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份上給你一條退路。”
顧醒攬着宋知的肩,當即回絕,“她不需要。”
宴知韞垂下眼簾,客套疏離;“打擾了。”
至今日起,宋知和宴知韞的母女情分,怕是要到頭了。
宋知的再多不捨也只能止於此,眼睜睜看着宴知韞走到她身邊,又要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這種感覺,很心酸。
剛纔宋知的注意力都在初次見面的宴知韞身上,忽略了顧醒,他一隻輕輕按在她的肩膀,一隻手滲着血。
宋知聞到了血腥味,警覺的擡起頭,“你受傷了?”
顧醒脣色略深,字句清晰,手掌揉着她柔順的頭髮,像是在撓小奶貓似的,“沒事,小傷。”
宋知不信,非要扯開他的袖子看,子彈擦破了皮肉,傷口周圍的血脈由青轉黑,像是中毒了一樣。
宴知韞擅長用藥,也製毒。在彈殼抹毒這種事,她做得出來。
“顧醒,你看着我。”
“嗯?”他低下頭,視線慢慢模糊。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嗯?”
“頭暈。”
“我帶你上去,你別睡。”宋知饞着他上去。
顧醒抓住她的手,然後把一塊令牌交給她:“知知,保護好自己……”
說完,他的手從她身上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