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知韞神色微愣，眼眸絲毫沒有爲之所動，於她而言，只要達到目的即可，感情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就像氣球一樣，外界的一點刺激就不堪一擊。
她說；“解藥我會給知知。”
簫聲點頭，禮貌又無害；“您是宋小姐的親生母親，我相信您一次。”
宴知韞保持沉默。
七點整，宋知到了之後，簫聲已經開啓了自毀程序，他的肢體癱軟在地，臉上帶着從容的笑意，眼角卻閃爍着淚光。
他的身體，不具備哭的程序。
“簫聲。”宋知推開了圍在大廳的人，跌跌撞撞走進人羣把簫聲的身體抱起來，他今天穿的羽絨服是她住在歐陽清樂家裏的時候買的，他的眼光隨主，挑了半棟樓就看上了這件，十萬起步，她砍成了八萬。貴是真的貴，但他穿是真的好看。
他的手沒有溫度，如同死人的軀殼。
“宋小姐。”他僵硬的擡起手臂，抹去縱橫在她臉上的淚水，“不要哭，人工智能是感受不到疼的。”
他說了謊，不敢看她的眼睛。
“很高興，能再見你最後一面，媽媽。”
比起宋小姐，他更熱衷於叫她媽媽，但是她說顯老，他就沒叫，這是最後一次。
話落，他眼裏的光消失了，肢體也變得僵硬無比，最後的系統聲音是從宋知手錶傳出來的，“自毀程序已結束，AI007，服務至此停止，時間，九月二十六日七點三十五分五十一秒。”
自毀程序啓動後，顧氏集團的數據包也隨時銷燬，007的服務器停止運轉。
一切都結束了。
宋知抱着簫聲，哭的泣不成聲。
宴知韞遣散了所有人，把解藥留下，也離開了。
宋知第一時間先把藥給顧醒服下，讓蘇庭舫照顧他，拿上簫聲的軀殼去了顧氏集團。
顧鶴北的情緒很複雜，生氣不像生氣，低落不似低落，認真告訴她，“007違反規定沒有保護好主人，理應被銷燬，但是他自己啓動了自毀程序，你現在就算是把顧盞從土裏撬起來也不可能復原。”
她臉上的淚還未乾；“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沒有。”他擰緊眉心，問她，“我兒子怎麼樣了？”
宋知突然眼前一黑，沒聽清他問了什麼。
顧鶴北柺杖一扔，順勢接住，“你什麼毛病？動不動就裝死。”
然而這次，宋知並不是裝的。
顧鶴北喊了家庭醫生，於野。
他看過後，從房間出來，摘下口罩說，“老顧爺，這位小姐的情況很複雜，重度貧血加上疲勞過度，長時間未進食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建議現在開始每天注射營養針，否則孩子很難保住。”
“孩子？”在電話裏，他好像聽到宋知說，沒有孩子，是騙他的。
那現在這個……哪來的……
“懷了多少天？”
“兩個月。”於野畢恭畢敬。
兩個月前，顧醒還沒有回雙燕市，那個時候兩個人膩在一起如膠似漆，說不是他的種都說不過去。
顧鶴北垂眸思索片刻，“於野，有沒有不能讓女人流產的藥？”
“您是說，保胎藥嗎？”
“不是，是流產大人也會死的藥。”他不信宋知不怕死。
“有，但不建議現在服用，最佳時期是在三個月。”
“如果現在服用，會有什麼副作用？”
“每個人的承受能力都不一樣，加上這個藥還在實驗階段。”
“實驗，那算了。”拿他孫子當實驗體這種事他幹不出來，宋知愛錢，要是錢可以解決最好，若是不能解決再確定也不遲。
這一次，宋知睡了很久很久，醒來之後，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她環顧四周，周圍的裝飾很眼熟，如果沒記錯，這裏是帝蘭城堡，顧醒的房間。
她昨天是找顧鶴北都沒有辦法修復簫聲，被告知無法修復後她就沒有記憶了
“夫人好。”女傭上前遞給她衣服，房間暖氣很足，宋知不喜歡被人伺候，說自己來，讓她先出去。
衣服很合身，上身是修身針織衫，下身是細細的網紗，長度到腳踝，款式偏法式，外搭是一件小香風的米白色外套。
她穿上衣服後小跑下樓找電話，顧鶴北有看報紙的習慣，一邊享用美食，看見她火急火燎跑下來，心情像日了狗似的，就很，煞風景。
碗裏的肉突然就不香了。
“蘇庭舫，我是宋知，顧醒醒了嗎？”
顧鶴北目光觸及她鬆了口氣，脣角勾起一抹弧度，明明跑過來的時候還是蒼白無力的狀態，這會已經滿血復活了。
小姑娘的心思就是變化莫測，他已經老了。
顧鶴北脣角微勾，他這個人自私自利不是什麼祕密，唯一的那一點同情全給了雲暮雨和他的兒子，他也不知道雲暮雨有什麼好的，嘴裏沒一句真話，脾氣又倔，和不愛他，可他就是莫名其妙會因此失去理智。
這些年，他看着顧醒成爲了他最爲滿意的模樣，就像是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可當他喊他爸的時候，他突然就不忍心把自己的痛苦施壓在他身上了。
宋知通完電話，心情好了很多，把早餐挪到顧鶴北旁邊，他瞬間皺眉了，“別離我太近，我會控制不住掐死你。”
她幫倒忙反倒把他引以爲傲的007賠上去，他想掐死她很正常。
宋知卻不以爲然，“顧鶴北，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你真的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像我爸一樣，可是，我爸死了。”
“一大早就這麼晦氣。”他扔了刀叉，甩手就走。
宋知輕笑，“你是顧醒的爸爸，也就是我爸，你放心，等你老了我也給你養老送終。”
“誰特麼稀罕。”顧鶴北臉色陰沉，脣角卻不經意勾起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