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如果從一開始我就阻止她和顧醒在一起,她是不是就不會捲入雙燕市的紛爭了。”
“不會,人各有命。”
歐陽清樂信佛,信命,信謝淵。
鉑金特衛隊基地守衛森嚴,宋知抵達門口,與自從媽嶼島後許久未見的宴知韞打了照面。宴知韞是普倫斯聯盟前任理事長,如今卻成了聯盟人人得而誅之的叛徒,多可笑。
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了車窗上,很快蒙上了一層高斯模糊,墨枷拿了傘走到副駕給宋知撐傘,宴知韞身側站着秦延。
“宋知。”秦延上前。
宋知面無表情擡起眼皮,開門見山;“有事嗎?”
宋知的態度過於冷淡,像個機器人一樣,一股子寒意從頭躥到腳使得秦延打了個寒顫,隔着屏幕他已經能感覺到宋知眼底的霜雪,沒想到見面更盛。
他開始相信,一個人真的可以爲了另一個人天翻地覆。
兩年,她眼裏的星辰盡數化爲粉末。
“知知,你瘦了很多。”宴知韞擡手覆上她的臉,宋知偏頭避開,絲毫不給對方面子,語氣冷淡,“宴理事若是來敘舊,恕不奉陪。”
“知知。”宴知韞蹙眉,“我們母女之間一定要鋒芒相向嗎?”
宋知站姿筆直,挺立如松,眼神帶着一股子犀利,“那您需要我怎麼做呢?宴理事。”
宋知的敵意太明顯了,秦延看不下去,“宋知,你別這樣,師傅從頭到尾都很在乎你的。”
他用脖子夾着傘,不緊不慢打開手上的小木盒子,繼續說,“這是蝕經花的解藥,可以根治後遺症,我和師傅花了兩年時間才成功。”
前一次戰役,兩邊都沒有討到什麼好處,機甲墜毀,後防突擊隊員提前上場,卻被對方暗中突襲,死傷慘重,絕大部分中了蝕經花的毒,蝕經花的毒性雙燕市無人不曉,且不說要耗費大量財力,即使僥倖存活下來了也會如同廢人一般,鉑金特衛隊培養出來的都是有血性的精英,與其苟且偷生活着,倒不如死而後已來的痛快。
除了電輻射,蝕經花對他們同樣是致命傷。
鉑金特衛隊成員折損過半,解藥對他們如同雪中送炭,可是,對方真的是好意嗎?
以前的宋知相信,但現在的她,不信。
宋知掀翻了盒子,面如死寂一般沒有絲毫波瀾,語氣冷的刺骨,字字珠璣,意味明顯;“宴理事好手段,在下佩服的五體投地,大敵當前,您卻來給我們送解藥,普倫斯聯盟知道嗎?”
“宋知,你幹什麼!這是師傅試了兩年的成果!”秦延扔了傘,快速撿起地上的藥丸,雨水打溼了他的頭髮,水珠順着臉部輪廓不斷往下滑,他撿的着急,又是黑燈瞎火,幾乎一半都沒有幸免。
“宴理事,多謝你的別有用心,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便招待您,還望海涵。”宋知躬身施禮,轉身離去。
宴知韞抿緊紅脣,眼眶微紅,自心尖溢出一股血腥,她終究還是害了她。
二十四年前,宋知出生後一個月,她收到了導師的邀請前往雙燕市研究藥理,她天生對藥物有天賦加上本身也喜歡便答應了,雙燕市治安混亂,宋知又小,由於宋君的原因,她對這個孩子是又愛又惱,心一狠選擇了事業,把她寄養在鄰居那並給了一筆豐厚的撫養費。
離開的時候,宋君在渡口堵到了她。她心虛不敢面對他,乾脆跟他說孩子沒生下來,她讓醫生保大。宋君不信,她乾脆把造假的病歷記錄甩給他,上面記錄孩子的確沒了。不知道爲什麼,宋君似乎並不意外,對她說;“孩子沒有了可以再生,宴知韞,你扒了我衣服就跑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那晚,是她主動,可後來卻是他佔據了主導權,她不知道的是,他和宴知韞是穿開襠褲的情意,要是這點他都不知道未免也太蠢了。可是後來,他還沒有機會跟她攤牌說清楚,宴知韞就人間蒸發了一樣,他甚至不惜求助對手中研所的人幫忙,一無所獲。
宴知韞是心高氣傲的主,突然被揭開了藏住羞恥的窗戶紙,這比殺了她還要難受,她喜歡宋君沒錯,可她連生育之苦都挺過來了,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怕的呢?
她拿出一張卡甩給他,眼神犀利如刀;“一千萬,買你一晚上,夠嗎?”
宋君被砸蒙圈了,眨了眨眼,眼看見宴知韞要上船,他急忙拽回來,圈在懷裏,下巴抵着她的脖子;“宴知韞,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
宴知韞推開他,“你能不能別犯賤了!我不是雲暮雨的替代品,以後,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們互不相干。”
宋君太瞭解宴知韞了,但又太不瞭解宴知韞,他知道她不喜歡死纏爛打,卻不知道,她不喜歡除他以外的人死纏爛打,良久,他擡起頭,笑了笑;“宴知韞,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答應你,不管我們之間發生什麼,你永遠都是我妹妹,要是在那邊受了委屈,我這裏,隨時爲你敞開。”
宴知韞一腳把他踹到了水裏,“妹你的頭!”
後來,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可是。
她後悔了。
她爲什麼要來這個鬼地方。
她把自己逼得有家不能回,有女兒不能認到底是爲了什麼。
眼淚和雨水糾纏不清盡數落在地上,在秦延的記憶裏,他從來沒有見過宴知韞如此狼狽的一面,他甚至覺得,像宴知韞這樣的人,是永遠都不會對命運屈服的。
在這個節骨眼上,宋知拒絕所有的好意何嘗不是自我保護,她站的太高,走錯一步便會粉身碎骨。
墨枷收起雨傘,放置角落,他腿長,兩三步追上了宋知,“我不同意您的計劃,是誰都可以,唯獨您不行。”
墨枷這條命是顧醒從龍潭虎穴撿回來的,他首先考慮的是顧醒,然後纔是鉑金特衛隊,對顧醒而言,宋知比他的命還要重要。
宋知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瞳孔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