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執行官。”
“宋執行官。”
“執行官，市長那邊找您。”陸妖火急火燎跑過來。
宋知皺眉，神情有些不耐煩；“我出去一趟。”
“好。”陸妖猛的反應過來，“執行官，市長那邊。”
“我回來再找他，有什麼事交給墨枷處理。”
陸妖一鼓作氣喊了出來；“可是市長，快不行了……”
宋知停下腳步，神情恍惚，這一擊如晴天霹靂，猝不及防。
TCR研究院。
“阿醒，她不會來了。”
“嗯。”男人面色蒼白，身上插滿了各種儀器的管子，顴骨消瘦了很多，眼窩凹陷，病懨懨的躺着，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他安靜的閉上眼睛，沒一會便昏迷不醒。
他就是顧醒，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的那個顧醒。
“時間到了。”
他們該撤離了。
方鋰三個月前檢測出了骨癌晚期，他年紀大了做手術有一定風險，醫生不建議手術，方鋰也就一直保守治療，但是這種療法治標不治本，效果很差，最近病症發作的時間越來越頻繁，即使醫生沒有明說他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雙燕市的發展是他最大的一塊心病，自從普倫斯聯盟叛變一事，雙燕市的發展就不同往昔，他希望雙燕市能重新站在世界舞臺中央，而他自己已經分身乏術，再難東山再起，於是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宋知身上，這對她來說或許很不公平，可是雙燕市急需一個挺身而出的佼佼者，宋知是最合適的人選。
方鋰走之前，見的最後一個人便是宋知，他跟底下的人都交接好了，只要宋知同意，她隨時都可以上任。
“你不用想着怎麼拒絕，知知，我知道，你對市長之位沒有想法，光是收拾聯盟的爛攤子就已經累的夠嗆，這次病毒爆發定然不會是空穴來風，目前爲止，對雙燕市虎視眈眈的國家不計其數，要是沒有鉑金特衛隊，雙燕市恐怕早就成爲了他們的囊中之物。”方鋰慢慢的從病牀上坐起來，他動作笨拙遲鈍，聲音虛弱。
宋知扶他起身，他道謝謝。
玻璃窗外，烏雲密佈，陰雨濛濛。雙燕市位於北半球，常年寒冷，許多熱帶植物無法生存，雙燕市也因此有了‘地獄’之稱。外人只知雙燕市高新技術超前，殊不知這裏四季如常，寒冷刺骨。
“很久以前，雙燕市還是一座荒地，寸草不生，人類到了這裏根本無法生存，在那之前不是沒有人注意到這塊土地，因爲植物無法生長，所以很多人都放棄了開發，直到有一天，一個年輕男人在這裏種出了稻穀，然後是蔬菜，水果，這塊荒地慢慢的被人注意到，漸漸地有了煙火氣，解決了生計問題之後，越來越多人涌入雙燕市，有的是企業家，有的是逃犯，有的是爲了討生活的普通人……咳咳……”
老人捂緊胸口，用力咳嗽。
宋知眼眶泛紅；“市長，不要太勉強自己。”
“知知，我的時間不多了……讓我……說完吧。”
宋知妥協。去倒了一杯溫水過來。
方鋰的眼睛渾濁的有些失真，但他還能真切的看到宋知的臉。
年少的意氣風發化爲灰燼，留下的只有步步爲營，滿腹心計。
“農業發展起來之後，工業也慢慢興起，誰也想不到，雙燕市會在短時間內成長的如此之快，逐漸有了一個大國的風範。但是……成長的後果也存在許多弊端，雙燕市逐步走向東南亞的老路，尤其是在袁老先生下位之後，盛將軍遇害，散客組織解散，聯盟高層內部分崩離析……上次你質問我，政府在這其中又佔據了什麼地位，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因爲我的自負，政府自始至終都站在旁觀者的位置……”
方鋰活不長了，當初犯的錯好像也沒有多麼難以啓齒。
說到底，犯罪分子肆意妄爲，除了自身的問題，最終還是要歸結到管制不嚴。雙燕市建立之初便以資本主義爲國制，只要觸犯不到雙燕市底線，有錢可以肆意妄爲。這世上哪有什麼掉餡餅大好事，無非是折斷筋骨，咬着牙，踩着別人的血肉往上爬，這也是爲什麼雙燕市的科技技術能在短時間內立足於世界首位的的主要原因。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美曰其名，他們得到了榮譽，自然也要承擔一切後果。
今天的風很大，順着半敞開窗口的縫隙掀進來，絲絲縷縷卷着窗簾。
半晌，寂靜的空間傳出突兀的咳嗽聲，這一咳，咳出了血。
方鋰蒼老的臉龐充滿了祈求和卑微；“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是罪人……我罪不可恕……”
“對不起……”他作勢要下牀，跪在地上。
宋知扶住了他，他手上插着輸液管，這一扯，針孔鬆動，血液倒流，宋知把輸液管關了；“市長，您別這樣……您先起來。”
宋知太清楚他這一跪意味着什麼，身爲市長，他所做一切固然有錯，但是現在就算追究對錯沒有任何意義，捲入雙燕市這攤爛泥，她就沒想過獨善其身，哪怕三年，五年，十年，十五年……一百年，她也不後悔自己做過的決定。
“呵，堂堂一個市長，居然在一個小姑娘面前告哀乞憐，可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窗戶外，不知何時坐着一個銀髮男人，就連一向警惕的宋知也沒有發覺，這個人的能力，在她之上。
世無常。
方鋰臉色白了一下，他說的何嘗不是實情。
以前他總覺得，這是他一輩子的污點，就算把牙打碎也不能說一個字，可今日，他卻對宋知全盤托出，可換個方面，他的行爲和推卸責任並無區別。
宋知沒有和世無常打過照面，對這個人一無所知，她看到方鋰臉上的難堪，警惕加重了幾分。
世無常嘴裏叼着糖果，朝她笑了笑，笑容天然無害，咬字含混不清；“利用你的是他，你瞪我有用嗎？”
“你是什麼人？”
“顧醒是你什麼人，我就是他什麼人。”
顧醒老相好？
宋知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敵意。
方鋰咳了一聲說，“知知，他是世無常。”
宋知對這個名字略有耳聞，只是她覺得令人聞風喪膽的冷麪殺手世無常應該是個中年男人，沒想到對方看起來不到三十，不僅如此，還沒斷糖，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