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英細緻入微,她眉心蹙了蹙,扯了扯明新霽的袖袍,頗緊張的讓明新霽不要分心,去關注沈滿荊傷勢。
說來,明新霽是個天生仙胎的仙君,他遇見沈滿荊也只是巧合,一來二去和沈滿荊成了亦師亦友之人,同湘英和浮玉山那些弟子,不過是幾面之緣的交情,算不上有什麼情意。
若非明新霽是個好說話,性子溫和的好脾氣,剛纔湘英那廂舉動,或多或少算得上幾分逾越了。
明新霽也沒在細枝微末上多生是非,他立刻去查看沈滿荊傷勢,指尖迅速一凝,一抹銀色光亮浮現,沈滿荊血肉模糊的身體飛快的癒合起來。
沈滿荊繃住了笑意,正兒八經的道:“多謝了。”
嚯,相比較沈滿荊的正兒八經,明新霽似乎更適應他沒規沒矩來。
這時,黃泉下,一衆鬼魂忽悠悠匆匆跑來。
這羣鬼魂看似不像剛纔青面獠牙的惡鬼,有幾分規矩的排成一排,待行至幾人腳下時,一排鬼魂氣喘吁吁的停下。
打前頭的一隻鬼魂,看上去穿着不菲,氣質也比普通鬼魂更優越些。
那你小鬼凌亂的眼神瞟了眼衆人,急匆匆道:“仙君!帝君!請留步!”
沈滿荊向下瞥了一眼來者,呵,這位纔是原原本本的秦廣王手下的判官。
這時贗品遇正品的明場面,似曾相識的感覺啊。
沈滿荊一隻假貨還倨傲有理,他面無表情看着判官。
判官呵呵一笑,奉承道:“帝君,方纔地獄出了岔子,閻王爺已經察覺到了,特命小人前來查看帝君如何,命小人賠一句不是。”
“賠不是?”沈滿荊語氣極其平淡,又莫名讓人無端生出一種由內而外的陰冷來,讓人渾身汗毛都奓了起來,“判官大人是來賠不是的,還是來看看本君是死是活的?”
判官尷尬一笑,早聽聞人間的當家做主者是個修仙的,這傢伙倨傲蠻橫,連地府世人皆怕的地方都敢多次前來,是個不好惹的主。
但是他沒聽說過楚荒帝君是個當人面拆塔,連情面都不留的主。
說起來,判官做什麼事都是閻王說來說,他雖覺得地獄鬼魂暴動有異,可也不敢隨意揣測,閻王說是賠句不是,他便賠句不是。
放着鐵飯碗,他纔不會傻到自己摔自己飯盆。
判官哆嗦了一下,生硬地賠笑,道:“楚荒帝君說笑了。閻羅意思是要小人賠句不是,先行讓帝君回人間好生將養兩日,待帝君身子無礙,再來地府商量諸多事宜。諸位閻羅定會處理妥善這些事,給帝君,給人間一個交代。”
“那你們閻羅辦事還真是思慮周全。”沈滿荊冷嘲熱諷。
判官察覺到了沈滿荊其中之意,不就是罵那些閻羅耍心思要弄死他嘛。
嘿呦,這馬上都是明面上的事了,十位閻羅齊心協力瞧不管沈滿荊倨傲作風,他即便再有本事,修爲再高,不顧一如蜉蝣般朝生夕死的凡人,對諸位閻羅而言,就像捏死一隻螞蟻般毫不費力。
判官心裏即便再瞧不慣沈滿荊所作所爲,也只敢腹誹,腹誹完了,仍舊是傻傻賠笑,“這次讓諸位多跑一趟,還讓帝君負傷,實在是地府辦事不利,只是……剛纔那地獄鬼魂出入皆是有數目的……仙君……”
明新霽眼神平淡無波,帶着極其輕緩的語調反問:“怎麼?判官大人這是要治本仙君的罪了?”
判官垂目半挑了挑眉,心道:治罪不至於,就是想讓幾位心中有數,他們的所作所爲也是壞了地府規矩的。
判官沒等答話,步錦笙算是聽出個所以然了,她質問道:“你們地府連神仙的面子都不給嗎?或者說……規矩不是你們先壞的嗎?”
聞言,判官擡頭看了步錦笙一眼,當他瞧見步錦笙時,眼神裏忽然浮現一股莫名的驚疑來,他凝神在步錦笙身上多打量了幾眼。
沈滿荊臉色一沉,也不知是怒意還是醋意,他將手中的賺煞自上而下一抽,“啪”的一聲,在半空揮出一聲極速的聲響,又默默將賺煞收回。
瞧見這顯而易見的示威,判官心中一顫,立刻收回自己逾越的眼神,磨了磨牙,問:“敢問帝君,這位姑娘是……”
“和你有關係嗎?”沈滿荊重重泯了泯脣,眼睛詭異的眯成一條縫隙,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片,刺向判官。
判官也不做多言,只是呵呵賠笑,拿了多少錢辦多少事,不歸他操心的,他也不多過問。
白霧頂上的幾人也沒多言,眼下這情形,的確該先回人間,待商量好解決辦法,再來問罪不遲。
是以,幾人眼神示意,明新霽便帶着衆人原路返回。
半空中,步錦笙少見的沉默,她整個人還沉浸在剛纔的情緒裏難以抹平。
她作了什麼舉動,在茅草屋被鬼魂發現是生魂的……
難道是她吸了吸鼻涕?
“是。”沈滿荊在一旁默默目視前方,默默開口。
聞言,步錦笙一怔,驚慌失措的看着沈滿荊的側臉。
我靠,修仙還輔修讀心術???
沈滿荊只是一臉高深莫測。
見狀,步錦笙又沉浸在自己情緒裏。
我的乖乖,呼吸這種新陳代謝都不算,吸一吸鼻涕竟然算?
這新陳代謝在地府的官方定義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想至此,步錦笙無奈癟了癟嘴。
一路上時間不短,所有人都處在自己情緒裏沉默寡言。
氛圍的問題,讓步錦笙恍然又想起方纔判官瞧她的眼神。
那種眼神說不出的詭異,看似對她身上有諸多疑惑不解,似乎又夾雜着不少色驚慌失措。
步錦笙將這種情緒自動腦補成畫面,恍然間,她想起從前容緒兒便用這種來路不明的神情瞧過她。
莫非……
莫非這判官也瞧出她不是本地人了?
思及此,步錦笙第六感恍惚一驚懼,讓她默默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