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沈滿荊放下醒酒湯，突然拉過步錦笙的手，溫柔的說道：“錦笙，有些話我不敢在你清醒的時候說出來，我怕……我怕會聽到自己難以接受的答案。我只好一遍一遍的暗示你，表達我恨不得原地和你成婚的心情。”
“只是……也不知是巧合與否，我每一次的開口，都沒能從你口中聽到我願意這三個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讓我……漸漸對自己沒了信心，我不知道你心裏想的什麼，我……我能感受到你心裏是喜歡我的，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你要委婉推辭。”
“錦笙，你相信我好嗎？我對你真心日月可鑑。”
“如果你是有其它的顧慮，你一定要說出來，說出來……不管遇到什麼問題，我們一起面對，好不好？”
步錦笙失語了，她像是如臨大敵，嚴陣以待，又極其難以置信地看着沈滿荊，眼睛也處在朦朧狀態，她能感受到沈滿荊的認真與坦率，只是……
她不知如何回答。
內心無比糾結，幾乎是處在崩潰的邊緣。
半晌之後，她突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連忙磕磕絆絆的說道：“不……不……”
“錦笙，你不用擔心。”沒等步錦笙的話說出來，沈滿荊便主動說道：“一切都有我呢。”
他說着，緊緊握住步錦笙的手，像是握住自己的心和命，殷切又包含期待的看着她。
步錦笙感覺自己的頭腦一片混沌，半天都想不起來，口中禁不住喃喃自語，“我……我覺得……”
不知道爲什麼，每次話至嘴邊，她考慮要坦白的時候，總能想到沈滿荊平日裏或喜或怒的面容，他的一舉一動都牽着自己的心，讓自己無法狠下心來坦白。
或許，說的更貼切一些，她狠不下來心的，是自己沒有勇氣接受沈滿荊得知事情真相後和她分道揚鑣的場面。
一時半刻間，沈滿荊期盼的眼神就像是芒刺一般紮在她心裏一樣，揮之不去，痛不欲生。
“錦笙。”沈滿荊見步錦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連忙一把扶住了步錦笙，安撫般拍了拍她的背，焦急的問道：“錦笙，怎麼了？可是胃不舒服了？”
聽到這句話之後，步錦笙才總算是徹底回過神來，連忙轉身對沈滿荊說道：“沈滿荊，我沒有不舒服，我也沒有喝醉。謝謝你的坦誠，讓我有了勇氣足以正面面對你。”
“錦笙……”沈滿荊忍不住的愣了一下，但是等他回過神來之後，卻見步錦笙兩眼已經朦朧了。
他戰戰兢兢的看着步錦笙，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勉強按捺住什麼，最後才緩緩開口：“錦笙，如果你有顧慮可以說出來，可如果你還沒有做好要說出的準備，我們可以慢慢來，你不要強迫自己，我也不會再強迫你了。”
“我……”步錦笙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雙手，兩滴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分毫不差的落在沈滿荊手背上。
步錦笙嘆了口氣，抹了把眼眶裏爭先恐後的淚珠子，“滿荊，其實……我……你……是修真人士，你的目標是修煉成仙，而我……註定是平平凡凡碌碌無爲過一輩子的凡人，我們……人仙殊途。”
“說的……自私些，我又不想你飛昇成仙后，拋棄糟糠妻，我也做不到深明大義的坦然放手，看着你……你和別的女神仙天長地久。”
“我……我有時候……一閉上眼睛就會聯想到你……你同明新霽一般的狀態，一身清雅，不染纖塵的坐在天邊宮室烹茶新試水……”
沈滿荊僵直着背，冷冷地打斷她，“不要說了，別說了。”
半晌沉默後，他輕輕嘆了口氣，輕的似乎都沒有半片雲的重量，“你……這些便是你的後顧之憂嗎？”
他垂目看了看手背上那滴還有殘存溫熱的淚，心裏在猶豫什麼，最終，卻淡淡道：“錦笙，你那麼聰明，你早就料到了不是嗎？”
聞言，步錦笙心中一時不知是何種滋味，只是如擂鼓般的跳動，讓她心緒不寧，痛苦至極。
是的，她還是沒有勇氣。
她還是沒有勇氣直面說出自己心中的真正顧慮。
不得不說，她算得上是個聰明人，她有所顧慮的事，沈滿荊又怎麼會想不到呢？
她既擔心沈滿荊一人飛奔昇仙拋下她這位凡人妻子。
沈滿荊便降妖除魔次次皆帶着她，將功勞歸結在她身上，無形中爲她積累善德。
她擔心自己即便被寫上功德，廢柴似的人又怎能通過天上神仙的層層篩選。
沈滿荊又甘願冒險，親自下地獄走一遭，正藉着閻羅這次舉動，再一次革故鼎新，爲人間謀和平。
如此，他身上善德功德無量，也有了能同神仙們論條件的資本，他要求帶家屬昇仙。
沈滿荊的這些所作所爲，他從來沒真正說出口過，步錦笙也沒特意去問過，二人卻早已是心知肚明。
如今步錦笙又在裝傻充愣，拿這廂事做掩飾自己懦弱的真相，沈滿荊哪裏又能信。
沈滿荊起身，立在窗邊看着外頭黑夜裏的雲絮，分開又聚合，聚合又分散，心裏也如同這片雲一般，零零散散。
步錦笙擡頭看着他，只覺得原本以狠厲着稱的沈滿荊，背影裏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踉蹌淒冷來。
沈滿荊卻無意間轉了話頭，轉過身來，道：“天上地下，哪裏有我沈滿荊不清楚的事呢？”
他說着，轉過身來，默默地注視着步錦笙，輕輕開口：“步……錦笙。”
聞言，步錦笙心下一沉。
在沈滿荊不急不躁平平淡淡的眼神裏，步錦笙一瞬間便聽出這三個字喚的是她，是她！
可下一瞬，她心中又萌生出驚駭來，自己亦知明知故問，卻又偷偷藏了絲僥倖，“怎麼了？”
沈滿荊嘴角上揚，笑得十分坦率。
只是步錦笙眼神卻在閃躲，見狀，原本笑意闌珊的沈滿荊，卻隨着她起伏的眼神心中一擰一擰的，十分掙扎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