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1551 >第40章 挑禮
    朱載墐內心強大,看着眼前的朱厚烈,面色的從容和眼神的冷峻,自也不是僞裝做作。

    “長哥兒,你……”

    不知怎地,朱厚烈一陣心慌,原想再斥責幾句,話到嘴邊卻又是嚥了下去。

    “永春王說話要謹慎小心,長哥兒是你叫得的?”朱載墐冷冷的道:“還有,侍上要恭謹有禮,本朝制度,親郡王相見禮節,永春王,對了,還有你貴溪王,你們倆都沒學過?”

    朱厚烈和朱厚曾兩人都是一滯,這還真是萬萬沒有想到,朱載墐居然在這時候挑這個禮?

    太祖定國之時,對天下諸般事情都重新釐定,雖然有蒙元殘餘的影響,大明朝頗有胡風遺留,但禮節衣冠之道,還是儘量恢復了漢唐威儀。

    品官相見之禮,命婦相見之禮,甚至庶民之間的長幼相見之禮,這些東西在洪武年間就是有了明確的規定。

    甚至人們的門開幾間,用什麼顏色,穿什麼衣袍,什麼人夠資格穿靴子,什麼人沒有,這些都是有規定。

    洪武年間,有坊間少年違反了穿靴的規定。

    朱元璋是何等狠人?

    逮到的幾十個違制的少年,統統被砍了腿腳,從此成了廢人。

    打那之後,洪武年規定的各項規矩就沒有人敢違反。

    這種“質樸”之風,一直是到成化之後才逐漸被打破,到了嘉靖和萬曆年間,民間思潮解放,穿衣戴帽,甚至百姓家也敢門戶用朱紫,普通人照樣衣着朱紫,穿靴坐轎,這些事朝廷和官府已經摞開手,不理會了。

    就拿眼前來說,親郡王相見禮,親王居正中,郡王在側先長揖,親王居中還以半揖。

    論禮節之重,王府博士拜見親王,是在西長揖,親王居東還半揖,這是因爲博士是王府師傅,屬於賓客,不算主臣。

    親郡王相見禮,則是有明顯的主臣禮儀感覺。

    在此之前,永春王和貴溪王都是朱載墐的長輩,相見之時,兩王都從未主動見禮,反而是太妃說朱載墐是侄,不可對叔父拿大,是以每次是朱載墐主動見禮,諸多叔王草草還禮便算見禮過了。

    此時朱載墐拿出親王尊貴的身份,指斥兩個叔王違禮違制,永春王和貴溪王都是一楞,萬沒想到,眼前這大侄兒親王,居然在今日此時,正兒八經的挑這個禮。

    “族親倫常不可廢,禮也不可廢。”

    朱載墐站在殿門正中,盯視着兩個郡王,沉聲道:“永春王,貴溪王,還不見禮?”

    朱厚烈和朱厚曾兩人都象吃了蒼蠅般的膩歪,朱厚曾看不到自己的人,心裏已是慌了,再看神色從容,眼神冷峻的朱載墐時,心裏不知怎地是異常的心虛。

    朱厚烈帶着盛氣過來指責,原本想看到朱載墐慌亂認錯的模樣,增長自己在榮王一脈的聲勢……生母雖然是當家的太妃,但永春王自己感覺母親更偏疼貴溪王,明面上的賞賜是兄弟二人都一樣,沒甚區分,但私下裏母親給貴溪王塞了多少,那是誰也不知道的事了。

    如果能借着壓制侄兒增加自己的聲威,朱厚烈也不介意多踩侄兒幾腳。

    只是,這一下卻是要崴了腳了……

    四周寂寂無聲,所有人都散開在大殿內外,廊檐下,石階上,院落,配殿,殿門處,到處都是站着的人羣,戴紗帽的,戴三山帽的,戴襆頭的,穿圓領藍袍的,穿綠袍的,也有穿曳撒的,穿貼裏的,穿直身的……人羣形態各異,袍服五彩斑斕,但這些穿戴不同,高矮胖瘦不一,心思也各異的人羣,此時就象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不僅無人動彈,甚至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也就只有趙顯和趙元等人,這些穿圓領長袍,腰繫鞓帶掛着刀劍的武夫,神色間才更從容自若一些。

    不過武官們也是少入內廷,又親眼見親郡王相爭,說一點不緊張也是假的。

    只有趙元神色從容,嘴角還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生性憊賴,不知怎地從小就不喜和貴人結交,但這一次從入王府前到入府之後,眼看着殿階之上的那位大殺四方,說心裏不痛快也是假的,並且隱隱也是從內心深處生出些尊重出來……

    王府此前的事趙元不知道,但怎麼看眼前這位也是個心底磁實的,看來此前是隱忍着,這一次被投毒暗害,纔是把這位給真的激怒和惹急了……

    “永春王朱厚烈,見過榮王殿下。”

    “貴溪王朱厚曾,見過榮王殿下。”

    朱載墐挑着禮,兩個叔王也是毫無辦法。

    大明至今,在科舉上是朱子理學爲主的八股文取士,在朝堂到民間,禮法二字已經是深入人心,人心一定,再想更易就難了。

    眼前朱載墐拋下“禮不可廢”的大帽子,哪怕永春王和貴溪王氣的牙癢癢,當面卻也是不好頂撞了。

    傳揚開來,不光是名聲不好,無禮抗上之輩,誰能喜歡?

    就是有御史風聞彈劾也可能是有的,天子倒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如何如何,但有旨意下來斥責也是必然之事,爲着一點小事弄到被天子訓斥,也是實在不值當。

    只是眼前這一口惡氣,也是委實難以咽的下去。

    兩個郡王躬身長揖,朱載墐神色淡然的在正中將手一拱,並沒有彎腰,這便是還以半揖。

    朱厚烈和朱厚曾起身後,朱載墐已經放了手下來,看起來就象是白受他們一揖一般。

    朱厚烈眼神直能殺人一般,惡狠狠盯視着朱載墐,說道:“榮王殿下,太妃傳召多時,請進殿吧?”

    朱厚曾在一旁道:“殿下,我府中奴才吳錦也去催請殿下,怎麼不見人了?”

    朱載墐頓了頓,答道:“你說那個犯上無禮的奴才?他對我口出不遜,犯上無禮,已經被我令人開發了,你若要他屍首,就派人趕緊去尋,天黑之前,多半要推送出城丟到亂墳崗裏頭去……”

    “什麼?”

    朱厚曾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派去的宦官,居然就被眼前這位輕描淡寫的給弄死了。

    “開發了”,當然就是直接處置了。

    奴才犯上,親王下令處死,這是多大的事?

    不要說這是在榮王府內,就算是各家郡王府裏,朱載墐以親王族長的身份,聽說哪個府的奴才不懂上下規矩,派人去直接弄死,哪個敢說什麼不是?

    朱載墐回頭,看着面色悚然的貴溪王,那張英俊白皙的臉龐已經滿是驚懼之色,他微微一笑,也就不復多言。

    權力不用,就以爲權力不復存在了?

    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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