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1551 >第46章 穿青人
    穿青人這個稱呼,最早應是弘治年間前後,也有可能更早。

    其實穿青人就是漢人,只是漸從夷俗,甚至有人會說夷語。

    但多半是說漢話,風俗規矩也是漢人規矩,只是久在西南夷各部落中生活,不可避免的沾染夷俗,在語言衣着等各種習慣上,漸漸同內地州縣的漢人不同。

    這些人多半是在戰亂或災荒時一直往西南遷居,在夷人地界雖然要面對缺衣少食和被夷人部落欺負的壓力,但相比於漢人地方的兵火綿延和朝廷賦稅,還有虎狼一般的差役,逃亡之人自有一番計較和選擇。

    就象是北方漢人有逃到蒙古地界的,俺答汗的河套地區有十來萬漢人替這個蒙古漢種地,有的是搶來的漢人,也有是自己主動跑去的。

    遼東地方則是有漢民逃亡到女真人地方,寧願蛻化成爲漁獵野人,也要求逍遙自在,不被胥吏所逼。

    在西南地方,就是漢民逃到僚民和苗人地方,聚族而居,這些人就被稱爲穿青人。

    對這些穿青人,漢人們感情很複雜。

    一方面這些人的語言習俗象漢人,理應視其爲漢人,一方面他們甘願爲化外之民,不受王化,似乎又不算大明的人。

    漢夷相爭,大夥自是支持漢人。

    若是夷人和穿青人相爭,就得看誰有理,誰無理了。

    拿苗刀的熟苗原來叫彭擺婆,當下彭擺婆冷笑一聲道:“管你去澧州還是到勳陽,你們不交足河渡錢路橋錢就想走,當我們永順宣慰司都是死人不成?”

    說話的穿青人一臉悲憤的道:“我等族人不過是路過你們苗寨,就得強迫我們留下服數年勞役,你們說是三年,誰知道會將我等扣幾年?我等是漢人,歸附大明是理所當然之事,爾等憑什麼如此無理扣留?”

    彭擺婆這一次索性冷笑不語,只是和苗人說了幾句,衆苗人便是將這幾個穿青人圍的更緊密了一些。

    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前因後果。

    臘爾山暴發的苗亂影響各州,除了思州陷落外,其餘播州,思南,永順等各宣慰司也都相當不穩。

    而且預料之中的是朝廷必興大軍前來征討,當地各處的熟苗生苗,還有僚人等要對抗大軍,必生戰火,地方上兵災綿延,不管是夷兵還是官兵,征討或反抗時可是良莠不分,地方上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才得太平。

    這些穿青人要麼往貴州更腹裏地方逃,要麼就是跑到漢人地界來避難。

    這些人沒有民籍,要重新附籍可是難事。

    巧就巧在大明勳陽府一帶遍佈山林,在明初到中期這裏沒有設州縣,百年間聚集了幾十萬因各種原因逃難來的流民。

    到成化之後,設勳陽巡撫和各府縣,收納管理流民,將這些百姓重新記錄入籍。

    這個政策延續了很多,這些穿青人到得勳陽府一帶,附籍相對要容易的多。

    畢竟這幾十年來,仍是陸續有流民至勳陽一帶,朝廷的主旨還是就地安置,反正那一片地區距離飽和還很遠。

    “動手了!”

    看到苗人紛紛揮刀持矛攻向那幾個穿青人,四周圍觀的人發出叫聲。

    那個彭擺婆把人羣又蕩離了一些,終於是容出來足夠動手的場地。

    這苗子沒有絲毫猶豫,用苗語大叫一句之後便立刻揮刀砍過去。

    其餘苗子或刀砍,或矛刺,也是一併攻擊過去。

    從這人的舉措看來永順宣慰司那邊的決心頗大。

    這也不奇怪,永順宣慰司還是五代十國時就存在了,歷經五代十國和兩宋,再經過元至明,永順宣慰司一直是屹立不倒,時間久了必生唯我獨尊的驕狂之心。

    現在又有生苗大規模叛亂,朝廷對熟苗土司是以安撫拉攏爲主,只要永順彭家不造反,他們在底下做一些不合法理的小動作,朝廷只能隱忍。

    眼下苗亂,大量的穿青人和僚人,熟苗都會逃難,正是彭家壯大自己的良好時機。雖然是五代十國傳下來的勢力,彭家在湖廣四川貴州都不算大勢力。

    安家,奢家,播州揚家,這幾個土司纔是西南夷中最有實力的幾個大家族。

    永順彭家要藉着這次內亂吸納更多的人丁,壯大土司治下的實力,對反叛者自是要不留情面的追殺,否則何以立威?

    趙顯和趙元對視了一眼,兩人在此時都是明白了前因後果。

    從情感來說,自是偏向穿青人多一些。

    從法理來說,穿青人迴歸大明重新附籍,沿途土司強行扣留,自然也是沒理。

    漢夷雜處地區,類似的事情真是很多。

    不光是這種蠻橫的扣押,邊地的漢民兒童被拐子弄到苗寨的,或是婦人被苗子搶走的,由此引發的小規模騷動幾乎每年都會發生多起,西南夷彪悍難制,很多時候根本不能以法理度之。

    趙顯嘆息一聲,說道:“還好良輔和官保他們都不在,不會牽連到他們。”

    兄弟二人對視之後,都是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這事遇上了就不能不管,身爲武官和衛所將門世家,眼睜睜看着苗子在常德府殺人捕人,以後還有什麼臉面穿那身武官袍服?

    趙元咧嘴一笑,已經是反手抽刀在手。

    兄弟二人疾速衝向前方,前面已經是刀劍槍矛交錯,金鐵交鳴之聲不絕。

    六個穿青人最大的三十多,年輕的二十來歲,身手個個都是不差。

    而且都是圓睜雙目,奮力還擊。

    這些人久居夷界,若是不彪悍勇武,如何能安身立命,結寨耕作?

    幾人取藤牌在手,以長刀還擊,不停架開和揮擋來襲刀矛。

    電光火石間,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兩邊已經交錯揮擊兵器和格擋多次。

    悶哼聲次第響起,穿青人畢竟人少,雖然悍勇,卻是依次有人受了傷。

    只是不管傷勢輕重,這些人仍是瘋狂反擊,苗人之中也是不停有人慘叫,血灑當場。

    最爲悍勇的便是彭擺婆和與他答話的穿青人,兩人俱是手持長刀,彼此相對,揮,砍,抹,挑,刀勢均是快如奔雷閃電,幾乎是不停的招架格檔和揮劈斫砍。

    若是普通人或是武藝不精之輩,在這樣快捷的刀勢之下早就被砍中多數,失血無力,然後被斫砍到要害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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