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世家交誼，在這指揮使眼裏是一概沒有的。
話說到這地步，趙顯也只能反手被綁了，算是被常德府給拿下。
好在刑房的人還算客氣，趙顯配合就不必過份，反綁也沒綁太緊，而且也明顯不需要上大枷了。
趙官保幾個典型的武夫脾性，加上不知道出了何事，就算被三十斤的大枷困着，也是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
趙顯卻是知道因爲何事，當下將自己和趙元在碼頭附近生的事一五一十同衆人說了。
趙官保和趙良輔等人聽了，各人啐了一口唾沫，均是罵道：“生苗鬧事合該打回去，趙元和你已經算出手輕了，這李知府居然替苗子出手逮拿咱們，真是丟臉，他當的是大明的官，是我常德府的官，還是永順彭家的官？”
武夫出口，其實沒有這麼文縐縐的客氣，有一些辱罵之詞，衙役和幫閒們就當沒聽到。
而且各人聽了原由，也是感覺自家大人做這事有些狗腿了。
漢夷之分在大明是相當明顯的，生苗到府城鬧事，趙家兄弟替漢人出頭，也阻了生苗在府城鬧事，事隔多日居然被府尊下令拿人，很顯然是彭家打聽出了趙元趙顯的背景，所以李文進下了牌票令人在王府外拿人。
這除了是奉迎巴結土司彭家之外，也是隱隱將大明親王都不放在眼裏的意思。
兩相對比，就算是沒心沒肺的衙役幫閒們，也是覺得自己幹這事情不是太光彩。
趙顯等人被押走之後，孫永吉揮了揮手，令親兵們收隊。
“大人，咱們這事可幹差了。”一個百戶武官一臉不悅，沉聲道：“到榮王府外拿殿下的親衛就算了，居然還是替苗子出頭，咱們常德衛立衛之時和生苗可狠狠幹過多次，兩邊都死了不少人。咱做這樣的事，祖宗知道了可未必高興。”
“屁話。”孫永吉罵道：“你揮刀砍人時，管你手裏的刀高興不高興？眼下這事，哪有你想的那般簡單，上頭神仙打架，咱們這些小嘍羅就安心辦自己的差。說難聽點，咱們糧餉都司根本發不足，不靠常德府貼補，咱們拿什麼給下頭髮餉，咱們自己的好處打哪兒來？安心當刀，別想那麼多有的沒有了，聽懂了沒有？”
“知道了。”諸多武官勉強答應着，一個個悶頭答話，面色不愉。
“你們哪。”孫永吉笑罵道：“都說了咱武夫是刀，趙顯趙元他們是哪一個的刀？”
“榮王殿下？”
“還不就是嘍！”孫永吉冷笑道：“殿下要充實儀衛，這是他要使刀。要使刀，就得用手牢牢捏住，現在人家要奪他的刀，看殿下是怎麼個說法罷。要是鬆手任奪，他就不配使這刀。要是能將刀護着，那這事也用不着咱們抱不平，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雖是有些牽強，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常德衛的衆人雖是心中猶自不平，也只能跟着這位指揮使散開離去。
……
趙顯等人被拿捕之事，到了第二天才報到朱載墐處。
不過親王只下天子一等，這麼說也不會有人來找榮王府的不是，所以也就是這般叫法了。
朱載墐和杜妃再怎麼不對，該講的禮數還是要講的。
因此令新任內藏庫大使發出金一千，銀兩千，送到太妃處由其使用。
又撥一些絹出來裁剪絹花，懸綴各處。
令人制一些燈山之類，壽辰那天照例點焰火放燈。
這些表面功夫做一做，朱載墐再去太妃處賀一下壽，表面功夫走完，也就沒有人說其“不孝”。
朱載墐這兩天忙的就是這等狗屁倒竈的事，另外就是將王府中各種規矩流程逐漸程序化，會陸續成立若干個新的部門，掛在長史司或儀衛司的名下。
對宮中的承奉司，朱載墐是信不過，也不願信重。
大明皇帝是用司禮等太監分掌批紅和特務之權，用太監延伸皇權來對抗外朝。
這個法子是管用，但其實是最愚笨的辦法。
內外之分，其實從先秦漢兩時就開始了，後世的宰相之流，比如中書令，侍中，這些職位在漢時就是內廷職務，不一定是宦官，多半反而是正經的官職，只是和外朝的丞相府和九卿區分開來。
在內則親，在外則重，以內製外，大小相制，其實也都各有其法。
只是這種平衡不易掌握，容易造成太阿倒持，甚至失去政權。
大明是掰開了揉錯了，把權力分散，外朝內閣不掌兵，還有內監和特務監視，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非得令司禮和御馬監加東廠，其實毫無必要。
內外有別，疊牀架屋，軍政分離，加上適當的特務體系就夠了。
非得用一羣沒卵子的替自己盯着外朝，此輩德不配位，大明二百多年有的宦官操守還不錯，多半就是德性不足，才能也不足的禍害。
哪怕是周勝這樣的近侍，朱載墐也就是用其掌握身邊伺候的雜務，王府的大事，是不欲令其插手其中。
不過趙顯被抓之事，還是周勝聽到消息，第一時間前來稟報。
周勝話剛說完，方世猛這個儀衛副也是匆匆趕至，和周勝臉上的惶急之色不同，方世猛是一臉的怒氣。
“趙顯他們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朱載墐頗爲平靜的對方世猛道：“這幾日就令姜家兄弟和齊家的人輪流侍衛，趙顯之事，我以親王名義干涉反而不好。方世猛你用儀衛副的名義，移文給常德府衙質問此事，叫李文進給一個交代，看其怎麼回覆再說。”
“殿下如此說，臣便可以放手去做。”
方世猛是打算替趙顯幾人出頭，他身爲儀衛副，又是趙顯等人的尊長，這幾個趙家族人子弟居然就在王府外被衙役給上了枷帶走，等若是有人往方世猛臉上猛扇耳光，這口氣自是咽不下去。
但方世猛也知自家份量，不過是個五品千戶，三品指揮在李文進這個常德知府面前也未必有什麼面子，更何況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