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有榮王殿下當靠山,幾年時間過後也就穩下來了,將來也是富貴綿延。
趙元自己逃離常德,成爲喪家之犬,不過只要身上銀子帶的多,就算顛沛流離也不會飢寒交迫,雖不舒服,也是眼前之事要付出的必然代價。
只是趙元心中,就是有些隱隱的不甘和失落。
不遠處王宮中的那位親王,原本以爲會與衆不同,現在看來心計深沉,手段高妙,將來必定會是湖廣諸多親王中最出色的一位。
不管是馭下還是經營之道,短短時間內朱載墐都是展現出了與衆不同的地方,將來的榮王府定然會積累大量財富,未來的趙顯和趙氏族人,還有姜,齊等諸家,在王府之內必定會混的不差,各家想來都會滿足。
但趙元就是隱隱有些失望……也不知道爲什麼,但心裏就是有種異樣情緒盤桓不去,哪怕是一直開解自己眼下的這做法纔是最合適的辦法,甚至已經是貴人們最仁慈厚道的做法了,但趙元心中就是覺得有些失落。
自己一向感覺榮王殿下有些與衆不同,那些隻言片語給趙元的感覺,就是榮王殿下從來不視身邊的人爲奴才,自己也不是天生高貴血脈高人一等的朱氏親王。
無非就是生而不同,高貴的是人性,是做人的底線,是操守,品德,是在這世間身爲男子,是不是擁有更大權力就有更大的責任,有權力和地位的人,並不是拿權力當成享受的階梯,而是應該替這世間做更多的事,幫助更多的人。
雖然只是偶然的只言片詞,也是令趙元感覺榮王殿下是真的與衆不同。
原本趙元是希望能追隨這位殿下,掌握王府之後能真的利用親王身份和財富,做出一些與衆不同的事業。
現在看來,還是自己想的太多,也太天真了。
種種的桎梏和限制,豈是那麼容易打破的?
就拿眼下的事來說,榮王殿下身爲親王又如何?
一個知府也可以不把親王看在眼裏,李文進根本不買王府的帳,親王還得派出王府長史,以卑詞討好,重金賄賂,以此來請知府開恩放人。
趙元此前的設想,現在看來多是妄想,就算貴爲親王,在這世間仍然掌握不了太多權勢地位,想做的事,多半就是鏡花水月,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
趙元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盤膝而坐,將腰間佩刀橫放在膝前。
就在這裏等候吧,等王府中派人前來,以他爲首,衝破府衙監獄,破除眼前這腐朽可惡之事,替自家兄弟,替那些無辜的穿青人,也是衝擊一下這腐朽墮落的大明官場,也叫這世間有心人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甘於下流,也有好漢子敢於揮動手中刀,做不平之鳴!
……
“王文海求見?”李文進一身紅袍,坐在二堂處理政事,聽到王文海過來,臉上也是一臉的詫異。
李文進很忙,但這忙是他自家自願。
若想清閒,知府那是極清閒的,若是如李文進這般孜孜求治,手伸的長一些,難道各縣的知縣還敢抗上不尊不成?
李文進是個縝密精細的性子,各縣積累的陳案,拖欠的錢糧,其經常調來卷宗追比。
兩年常德知府當下來,各縣都知道太尊不是好相與的,於是該追則追,該查便查,府衙裏算盤聲,打板子聲每日不絕。
胥吏有敢弄鬼的,李文進專門準備了大板子,一旦發現情弊就叫人取大板子狠打,幾次打過後胥吏們都是魂飛魄散,知道太尊眼裏不揉沙子,如此這般,府衙裏上下秩序井然,李文進一聲吩咐,叱吒立辦,絕無人敢弄鬼拖延。
如此這般,各人敬畏之下,李文進案頭的事就多了,文教刑名,錢糧倉儲,修橋補路等諸事各縣俱報了上來,不敢私自決斷。
若是普通人怕是不想喫這辛苦,李文進自家知自家事,他這知府來之不易,三甲末尾的功名,能到知府已經僥倖,若想再上一步,官聲就必須要好。
官聲好,最少要揚名湖廣,那些清流中的朋友纔好替李文進運作,將來好更上一層。
李文進略感詫異之後,便是搖頭一笑,說道:“倒是個好厚的臉皮,也罷,好歹同年一場,見總是要見的。”
說着令人將王文海請進來,兩人對揖之後,在二堂上對列的官帽椅上各自坐了,下人在椅旁的小几上奉上香茶。
上茶後,李文進纔對王文海笑道:“王年兄明知事辦不成,爲甚還要白跑這一趟?莫非是榮王殿下給年兄下了什麼藥不成?”
這是開宗明義,先把事情給定下基調,李文進爲官多年,原本有更圓滑的說詞,但對王文海他感覺無需客氣,是以直截了當,毫不迂迴。
王文海自家也是覺着見了鬼,不知爲何要有此行。
他深知李文進的脾氣秉性,對其官聲升遷有利的事情,那是沒有絲毫商量餘地可言。
眼下這事,趙家兄弟和彭家的苗子打一架只是小事,李文進上綱上線,只能說是其在張總督到來主事之前,擅啓漢夷之釁,對平定生苗大事影響不好,用這個藉口來抓人,用意一是討好張嶽,另一個便是清流合力,藉着此事打嚴閣老的麪皮。
嚴嵩替榮王府開脫結果被皇帝駁回,李文進等人當然不會放棄這一次良機,若是張嶽前來真的能抓住一些細節把榮王弄下去,這件事可大可小,包庇有異心的親藩,嚴嵩這陣子正在失寵,弄不好皇上可能下決心換首輔。
當然徐階本人並不贊同,他的位份不會親自寫信給李文進,只是叫張居正寫了封信過來,令李文進不要弄的太過份,對此李文進不太理解,他還是決心按此前的方案來辦,辦的成或辦不成,都不會有什麼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