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春王和富城王一併被堵住，他們身前還有十來個紅巾漢子的屍首，二十多個儀衛渾身浴血，還有幾個受了重傷。
這是後花園處的一片山石之前，他們在這裏負隅頑抗，最終還是失敗了。
鮮血濺滿了地面和山石，碧綠的草尖上滴落着血珠，在光線下映射出詭異的色彩。
趙元大步趕至，看了一眼眼前的景緻。
不遠處的王府內湖湖面上波光盪漾，今天的天氣很好，真是一個踏青遊玩的好日子。
也很適合殺人。
趙元內心感覺一陣疲憊，他沒有多說，直接便是一刀將永春王斬首。
富城王直接嚇尿了，一陣腥騷氣燻人。
倒是沒有人取笑這個郡王，這樣的生死關頭，無論什麼樣的表現都沒有什麼可說的。
王來則是將短刀在富城王脖頸間一轉，將這個郡王割脈放血，他按着富城王，將創口處按在地面上，鮮血沽沽流淌，沒有四散噴濺。
趙元看了一下，笑道：“王兄還真是老手。”
王來呵呵一笑，答道：“在寨裏逮着落單的生苗，我們就是這樣做。”
趙元先是一滯，接着便好奇道：“每一個都是如此嗎？”
“每一個落單的我們都這樣殺掉。”穿青人道：“不落單我們就買賣糧食，鐵器，鹽巴，藥材。落單的生苗我們就殺。我們穿青人落了單落在對方手裏，下場比被殺掉還慘的多。”
趙元一陣默然，他感覺這樣的事相當殘酷，令他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但這是穿青人和苗寨之間的事，原本就是殘酷之至的現實。
穿青人或漢家娃子被生苗寨子逮着，打斷四肢割舌殘殺是常有的事，那些殘疾的人在每個生苗寨子都有，是一種警告和恐嚇。
更多的穿青人和娃子被用來當牧畜使用，多半在幾年內就活活累死。
沒有什麼底線或人性可言，彼此都是如此。
千百年的殺戮和敵意在後世是消彌了，在此時此刻就是如此，雙方彼此仇殺不斷，在生苗大規模造反後，生活在苗界的穿青人寨子大多數挺不住，開始往漢界遷移。
苗亂平定後，照樣還會出現新的穿青人寨子，然後週而復始的循環。
趙元搖了搖頭，沒有多想。
這些事是朝廷大局，他一個百戶武官沒必要想太多。
所有的儀衛親軍從幾處夾道和宮殿羣搜捕，後園這裏逐漸出現更多的人。
大量的紅巾漢子要麼被堵在後園，要麼在追捕途中就被殺死了。
人們繼續前行，搜捕，殺戮。
其實進來搜捕的儀衛人數和紅巾漢子們也相差不多，但一方是敗逃，而且原本就沒有什麼身手可言。
另一方則是追捕，又是儀衛武官出身，除了缺乏戰鬥殺戮的經驗外，就算是再怎麼不注重武學的武官，在身手上也是遠遠超過那些烏合之衆。
待搜捕到王府花園之時，儀衛武官們已經相當冷靜從容了。
三五個人一起圍捕一個人，若干個三角形的攻擊陣勢之下，對面幾乎難擋第二合，慘叫聲接連響起，斷臂殘肢和血雨不停揮灑，在很短的時間內，人們就搜捕到了最後的水榭之前。
眼前是一個穿四團龍袍的郡王，身形胖大，年齡已經在四十以上，是一個身材嚴重超標的中年人。
靠在水榭邊的欄杆上，似乎是剛跑過來，氣喘吁吁的樣子，看起來疲憊的很。
眼中也滿是疲憊和不甘之色，看到趙元等人漸漸圍過來，富寧王卻是微笑以應，看不出一點慌亂之色。
“不勞煩你們了。”富寧王呵呵一笑，說道：“我們幾個總不能都死於刀兵之下，一會我跳水自盡罷，撈出來之後得留全屍，這邊上報也能好聽些，有人伏誅，有人被賊人裹挾殺死，也有人畏罪自盡。”
趙元先是一徵，接着便是曬然一笑，抱拳道：“殿下想的通透，那下官可以暫候一時。”
“我會很快的。”富寧王答了一句，可能是剛剛跑累着了，還是有些氣喘吁吁的樣子。
這些郡王也是養尊處優，平時可能一天也走不到百步距離，從玉熹殿附近一路跑到後園足有一里以上的距離，也是難爲了富寧王了。
一下子衆人都沒說話，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湖面，精緻漂亮的水榭，還有綿延不斷的花木，山石疊嶂，最少在這個初夏時節的王府後園，美煥絕倫。
“我一直也想鼓搗出這樣一個花園來。”富寧王突然道：“不過算一算要三五萬兩銀子，我郡王府空地夠，勉強也有一些花木，但想有這般精緻的園林卻沒有這般能力。不光是我，其餘的郡王府都很草率，當年分府時我父王就沒有給我們多少財產。”
富寧王的臉由平靜轉爲猙獰，他恨聲道：“爲什麼別的親藩郡王府就有足夠的錢財，偏我們榮王一脈沒有？同樣是父王所生，世子一脈就得天獨厚？”
趙元忍不住道：“殿下，親王一脈其實也窮困的很啊。”
趙元也覺得自己說這話虧心，其實親王一脈擁有大量資財。
但不論如何，相對於榮王府擁有的資源來說，內外藏庫的金銀和貴重物品都少的可憐。
富寧王一滯，胖臉上也露出不甘和奇怪神色。
親王府的庫藏雖然有李正一和杜太妃的人守着，但富寧王的權勢人脈不差，大體上也是瞭解了一些。
確實遠遠低於預計。
原本富寧王是打算控制親王府後再暗暗調查，不過這種打算在現在這時候想起來，也是可笑的很了。
“算了，命該如此。”富寧王倒是有看不出的果決堅毅，和他的體形外貌相當不相稱。
最後關頭，這個郡王只是向趙元等人點了點頭，臉上居然還笑了笑，說道：“來生再見。”
接着便是喘着粗氣攀上欄杆，然後毅然投入了水中。
在富寧王做這些動作時，趙元一語不發，衆人都是默然看着。
胖大的身形在水裏沒掙扎多久便不動了，趙元嘆口氣，對左右侍立的趙官保等人道：“富寧王自殺歸天了，下去將他撈起來，好生看顧着屍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