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墐看着一笑，挽起手臂之下的大袖，在一面大鼓上重重擂響一記。
接着楊傑，盛時節都開弓射箭，箭矢也都射中了靶心。
朱載墐也是擂鼓助興。
更多的武官都是射中靶心，當然隨着連續射箭，各人的準頭都略有下降。
方世猛最先射完，十箭全中，只是後面的箭矢都未能射中靶心。
其餘武官要麼十中九，要麼十中七，都算是合格以上。
要麼賞雙倍錢糧俸祿，要麼賞俸祿一半，總之都是大幅度提升了俸祿等級，每個人都是面露滿意之色，甚至欣喜之色難掩。
趙顯和趙元等人都是騎射，王府儀衛也有過百騎兵的配置，甚至在當初南下時騎兵人數更多。只是幾十年下來，當初挑出來能騎射的親軍已經所剩無已。
也就是趙家等武官世家，子弟從小就要學習騎馬和射箭，也還能保持騎射的本領在身。
騎射便是將靶子移至三十步，難度減半，主要也是因爲騎射太難。
除了少數幾人是令馬匹緩慢移動時拉動弓弦射中靶子外，大半的武官就是將馬停下，然後在馬背上拉弓射箭。
就算如此，也是相當困難，戰馬就是停止不動，人的動作也很難保持平衡穩定。
騎射中靶的多半是十箭中七，或是中六，甚至有人不足六箭。
只有趙顯和趙元等少數人武藝功底紮實，是十中七箭以上。
騎射之後，武官考覈便結束了。
朱載墐擂鼓次數不多，額頭還是佈滿了汗水。
他表面高興，內心卻是極爲不滿。
不光是從自己榮王府的武備來看，還是放眼整個大明都是令朱載墐感覺到心情沉重。
眼前這些儀衛可是出自親軍十二衛，全部是守備皇城的禁軍家族出身！
大明京師好幾十個衛，在永樂年間集結邊境衛所能出動三十萬大軍，加二十萬人的後勤，號稱五十萬人掃北。
那時候的明軍鎧甲厚實武器精良，弓手衆多，百人一百戶中最少有四十個以上的弓手。
配上刀牌和長槍手，加上京衛有單獨的火器營編制，有大量的火炮和火門槍，在草原上明軍所向披靡，無有對手。
不管是瓦刺還是韃靼，都是無有敢和明軍正面抗衡者。
到了英宗年間土木之敗，時人都說是王振蠱惑皇帝擅自親征，明軍也是舉措失宜，一片混亂，最終導致慘敗，大量文官武將和勳貴公侯都隨皇帝一起陷敵之中，大量將士陣亡，事隔幾十的還能在當年戰場挖出屍骨和頭盔兵器。
但沒有人注意到，英宗慘敗的直接原因是成國公朱勇率領的五萬精銳被同樣數目的蒙古兵全殲，也先大獲全勝，部下實力都沒有折損多少。
正是明軍主力聽到朱勇的所部精銳被全殲之後，王振等人才驚慌失措，進退失據。
從那之後，明軍雖打敗了也先進犯京師的主力，但從英宗到憲宗，再到孝宗，武宗，到嘉靖年間，明軍一直是處於被動挨打，邊境處處起火，到處都需要重兵防禦的局面。
明軍的虛弱，大明武備的廢馳，可想而知。
北方還是有九邊重鎮駐守，西南就是經常有土司叛亂，朝廷都是能忍則忍，實在忍不住了才花大代價調集重兵掃蕩一回，然後隔不了多久又會有新的土司叛亂。
東南地方則是一直有海盜和倭寇，明初時朱元璋就因爲海上無有水師鞏固海防，不得不宣佈禁海。
到了嘉靖年間，東南處處空虛，幾十人的倭寇就流竄到南京附近，令得南京都直接戒嚴，簡直是華夏千年文明史上的恥辱。
漢使班昭就能集結西域小國與匈奴交戰，其間滅國無數。
唐使也能集結小國兵力，深入天竺千里，百戰百勝。
大唐軍人萬餘人就能控制西域和北庭，萬里疆域唐騎一至，所有小國異族匍匐臣服。
至大明時雖然對外強硬，卻是被動挨打，散兵遊勇式的倭寇就能橫行東南，令民間損失慘重，朝廷顏面大失。
倭寇之禍從嘉靖中期到末期，規模最大時攻克州縣，威脅大明在東南的統治，後來朝廷以全部精力，出盡精銳，花費大量錢財，最終還是因爲隆慶年間放開海禁才真正平定下去。
以朱載墐看來，眼前自己的儀衛親軍已經算是相當出色，但距離他想要的那種百戰精銳，漢唐銳士，相差的距離還是相當的大。
特別是現在的弓箭之術，軟弓無力，射距很近，而且連眼前這些弓手在大明軍隊中都算少數，甚至只有武官能保證中靶率。
不遠處的親軍也在射靶，叫好和嘆息聲不停響起，不過很明顯，叫好聲少，嘆息聲多。
方世猛和趙顯，趙元等人也是站在朱載墐身側，諸多文官也是頗有興趣的看着親軍將士們射靶。
報名射靶的占親軍的六成左右，大半人最多是十中三箭四箭，能十中六箭的都是極少數，十中七箭以上的只有寥寥幾人。
看到親軍射靶是這樣的成果，方世猛的面色也是變得極爲難看。
朱載墐卻是對自己的儀衛正道：“方儀正不需動怒，此前親軍俸祿發放不全，大夥兒貧苦度日，要我說能來護衛站班就算盡忠職守了，習武射箭都是要打熬力氣，沒有喫的甚至沒有肉食，想要練武習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這一次還是按說好的條件來頒賞便是，我期待大夥兒下一次的表現。”
朱載墐的話，也是被在場的武官們轉述出去。
親軍們射靶效果極差，這東西是一天不練手生，一個月不練半廢，幾個月不練此前的功夫就完全不存在了。
就算知道要考覈獎勵，近來親軍們都是在苦練，但多年荒疏的射術豈能短短時間就練回來，況且很多人原本就是射術平常，哪怕靶子只在六十步外，持弓時身形晃動，胳搏顫抖，那六十步外的靶子看似不遠，射出去的箭矢多半卻是貼着靶身飛掠出去，沒過多遠就力盡落地。
衆人原本一臉慚愧之色，也有些驚恐，害怕殿下大怒取消考覈獎勵，聽到朱載墐的話之後，所有人都歡呼起來。